屋裏瞬間安靜下來，田翠芬撐著桌子掃過眾人。
    “現在還有沒有人有意見！有意見現在就提，散了會再在背後說小話，婆婆媽媽的別說我看不起你們！”
    麵前的生產隊長們低著頭，沒人再敢說話。
    史老三騰的站起來，在眾人的目光中，神情異常堅定。
    “好！太好了！這段話簡直是說進我的心坎裏了。現在的人心太浮躁，多幹少幹都一樣，那伺候土地咋能是這種想法！土地可不會唬人！我的生產隊每年都是產量最高，你以為是白幹的呀！”
    史老三一臉興奮，看著眾人不斷地嘚瑟。
    “值！這次開會開得太值了！“
    韓燕看著眾人。“大家對於這次任命還有意見嗎？”
    沒有人說話。
    “好，既然這樣，那就請大家多多支持田隊長的工作，爭取大楊樹屯更上一個台階。會就開到這裏，大家散會吧。”
    既然沒有人有意見，韓燕也提包準備離開。
    會議室裏人已經走得都差不多了。
    “我的任務是結束了，但你的重擔才剛剛開始。”
    韓燕有些憐惜地拍了拍田翠芬的肩膀。
    “家裏、莊子上的事都免不得你動心思，咱女人之間也不互相為難，你支持我的工作，我也會盡力保著你，說什麽辭職的話我可就當沒聽見。”
    知道韓燕的擔憂，田翠芬也沒再過分強調，有這麽體貼的上級，那可是誰都盼不來的。
    “好好好，我的好領導，我好好幹，肯定讓你滿意！”
    “行！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工作之餘千萬要照顧好自己啊。”
    韓燕都已經坐上了車，念叨的話還是沒停，田翠芬使勁點頭。
    “行啊嬸子，有這關係以後可得好好提拔提拔我。”
    葉青不知道從哪摸來一個蘋果，這狼吞虎咽地嚼動著。
    田翠芬目光還盯著已經走遠的三輪車，“書記都走了，你還不走？”
    “領導是領導，我就是個小兵，早回去晚回去誰會管。”
    田翠芬扭頭，葉青正抱著蘋果吃得正起勁。
    “怎麽今天沒見那個年輕幹事？”
    “那個？哪個？”
    “就臉有點黑一本正經的那個。”
    “哦他呀，就是個呆子，這不今天一早就自請去黃河守堤壩了，那地方有啥可去的，除了水就是水。連個人都沒有，那麽努力又有誰能看見？”
    田翠芬暗暗咋舌，那麽有衝勁的小夥子咋就去了堤壩上。
    那地方又曬又累，就怕黃河突然發水。
    “漲水！”田翠芬心裏咯噔一下，自己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1973年就是今年！
    1973年的秋分是大楊樹屯的最後一個豐收年，即使是大豐收也隻是夠了公糧的份額，還是有很多人餓肚子，連年關都過不去，隻能上街乞討。
    1973年的寒露過去，天氣冷得奇怪，已經入了秋，卻斷斷續續一直下雨。
    起初人們並不把這場雨放在眼裏，但這雨下起來卻沒完沒了。
    連王德興都抱怨，自己的煙絲在這鬼天氣裏都發了黴。
    但是就那麽一個毫不起眼的黑夜，堤壩上卻突然響起了幾十年從未響過的警報，眾人並沒當回事。
    等到第二天天亮了去看的時候，堤壩上早已被毀得不成樣子，不知是誰用沙袋壘起了高高的防護牆，正是這些沙袋才保護了村子沒全被淹。
    就這李老歪還不滿意，怒氣衝衝地就要找守堤員要說法，大楊樹屯可是被淹了好幾畝地！
    但幾波人輪番找了好幾遍，才發現偌大的堤壩竟一個人也沒有，似乎是有人築起了防汛牆後又消失了一般。
    直到有人匯報有幹事可能被黃河給衝走了，李老歪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但他選擇讓所有人都閉嘴，堅決不能提決堤的事情。
    惴惴不安的等了幾個月，公社卻像並沒有意識到有人失蹤一般，沒人過問，李老歪才漸漸放下心來。
    那個年輕幹事就隻活在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裏，當時的田翠芬滿心滿眼隻有自己的二兒子王建軍，
    對那個無辜慘死的年輕幹事並不關心。
    “難道就是他？”
    田翠芬心下一沉，忍不住驚呼出聲。
    “誰啊！嬸子你給我說呀！”葉青滿臉好奇。
    “沒啥，你趕緊走吧，我們都貧困縣了，還來吃我們的？”
    從葉青手裏奪過其餘的蘋果，頭也不回地回了公社。
    葉青看著田翠芬的背影，無奈歎息。
    “唉，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如今這世道，村姑都當起了官，我真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
    “讓我進去！快把我放進去！我要去找我媽！我媽是大隊長。”
    “滾！滾！還真是啥人都有，看來了個女幹部這都第幾波來認媽的了？”
    為首的人正使勁往外推搡著王建軍。
    “我..我沒撒謊！我媽就是田翠芬，就是大隊長，你不信就喊她過來看看！我真的是田翠芬的兒子！”
    啃著蘋果的葉青從旁邊經過。
    不滿的努了努嘴。
    “田翠芬的兩個兒子我都見過，你在這胡亂認什麽親？”
    “你認識我媽？你幫我說句話吧！我真的是呀！”
    “求我也沒用，沒那個命就是沒那個命，你自己沒媽嗎？人一發達接著就認媽？你親媽知道了能饒得了你？”
    葉青在田翠芬那並沒討到什麽好處，對著麵前的王建軍就是一頓噴。
    王建軍呆愣在原地，一臉不可置信。
    “你咋知道我有親媽的？不，不可能！”
    葉青冷笑一聲，無語的很。
    “行了，這大概是個傻子吧，大家夥也不用太當回事，把這人大棒子轟出去就行，免得惹了田隊長不高興，她可是個厲害的女人。”
    葉青兩眼透光，對著值守的倆人語重心長，大家都是人精，互相對了眼神。
    王建軍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就被人推搡在地。
    “滾！還不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