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廣場上聲浪震天，拳腳兵器碰撞聲與觀眾的嘶吼交織，氣氛火爆。
    譚虎靜靜地站在候場區，目光如炬，掃過其餘四座正在激烈交鋒的擂台。
    初戰告捷的興奮早已沉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越來越濃的困惑。
    他看得越久，眉頭就皺得越緊。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一號擂台上，那兩個來自不同城市、被解說吹得天花亂墜的“天才”，招式你來我往，看似眼花繚亂，身法迅捷。
    可在譚虎眼裏，他們的動作……慢！太慢了！簡直像是大哥譚行給他喂招時放的慢動作！
    力量更是軟綿無力，拳腳打在對手格擋的手臂上，連個像樣的悶響都聽不見，跟撓癢癢差不多。
    “內力呢？幹嘛他們把不用內力，還有他們的氣血……怎麽會這麽虛浮？”
    譚虎暗自嘀咕。
    他能隱約感覺到，那些選手運轉氣血時，如同涓涓細流，而他自己體內奔湧的，是奔騰咆哮的江河！
    更讓他無語的是戰鬥意識。
    那麽明顯的破綻，對方竟然視若無睹；
    一次簡單的閃避，明明有更精妙的角度，卻選了最蠢的方式，結果硬生生吃了記不痛不癢的攻擊。
    這……就是北原道各大城市頂尖初中生的水平？
    這就是大哥口中需要謹慎對待的“天才”？
    譚虎忍不住將眼前的比賽，與平日裏和大哥譚行的對練重疊比較。
    大哥那才是真正的狂風暴雨！
    大哥那才是真正的狂風暴雨！刀未出鞘，僅憑拳腳，那速度、那力量、那令人窒息的壓力，每一次都逼得他必須榨幹每一分精神和力氣才能勉強支撐。
    而眼前這些……
    “好弱啊！”
    一個清晰無比的念頭在他心中炸響。
    這並非狂妄，而是最直觀對比後的真實感受。就像吃慣了珍饈美味的人，突然麵對清湯寡水，那種落差感極其鮮明。
    譚虎下意識攥緊拳頭，感受著體內澎湃欲出的力量。
    原本緊繃的神經，悄然鬆弛了一分。
    但旋即，大哥“不能輕敵”的告誡在耳邊響起。
    他猛地甩頭，瞥了眼正在和馬乙雄、卓勝低聲交談的大哥，眼神重新變得銳利：
    “難道他們都在隱藏實力呢？我不能上當！再好好看看！”
    然而，盡管他努力告誡自己，那顆“他們很弱”的種子已然埋下，悄然改變著他對此番大比的心態。
    從最初的嚴陣以待，逐漸轉變為帶著審視和探究的觀察。
    他倒要看看，這些“天才”們，到底能“隱藏”到什麽時候？
    就在譚虎疑竇叢生之際，另外兩座擂台也分出勝負。
    柳寒潮麵若寒霜，她的對手，一名來自朔方城的少年已然倒地。
    她勝得幹淨利落，甚至未多看敗者一眼，翩然下台，清冷的目光同樣掃視其他擂台，帶著審視。
    另一邊，陳斬風“鏘”地一聲還刀入鞘。
    他的對手，那位以雙錘聞名的鐵岩城天才，胸前一道血肉模糊的刀痕，跪地不起。
    陳斬風的這一手快刀，已經是登堂入室。
    “幹得漂亮，阿風！我就知道你小子行！”
    觀眾席第一排，一個少年激動地一腳踩上欄杆呐喊，正是陳斬風的哥哥，與譚行同在景瀾高中讀高一的陳鋒！
    聽到大哥的呼喊，陳斬風揚刀致意，爽朗一笑。隨即，目光投向柳寒潮和譚虎，戰意隱隱，至於其他擂台的勝者，似乎並未入他眼。
    解說席上，氣氛熱烈。
    “精彩！柳寒潮選手的雙劍基礎紮實！
    陳斬風選手的快刀亦是犀利無匹！看來本屆初中大賽的冠軍之爭，必將是一場龍爭虎鬥！”
    老李聲音激昂：
    “不過，接下來這場對決，或許會給我們帶來更大的驚喜。
    下一場，由首場一招製勝、來自我們北疆市的譚虎，對陣上一屆大賽的亞軍，來自天北城、有‘小刀王’之稱的卓不凡！”
    “卓不凡選手的陌刀勢大力沉，去年僅半招之差惜敗冠軍！
    苦修一年，實力必然更勝往昔！
    譚虎選手能否延續他的神奇表現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廣播聲傳遍廣場，瞬間將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三號擂台。
    “玩刀的？還‘小刀王’？名號挺狂啊！”
    譚虎眉頭一挑，心中戰火“騰”地燃起：
    “幹掉他，這次自己怎麽也得混個響亮名號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擂台，步伐沉穩，不見絲毫緊張。
    擂台對麵，一名身材高大、比譚虎壯碩近一圈的少年已然站立。
    他手持一柄長度驚人的陌刀，刀尖觸地，發出沉悶的響聲。
    此人正是卓不凡，麵容剛毅，眼神銳利，帶著一股精悍氣息，正在不停的打量著譚虎周遭，顯然實戰經驗極為豐富。
    “北疆市，譚虎。”
    譚虎抱拳行禮。。
    卓不凡隻是微微頷首，聲音低沉：“天北城，卓不凡。你的比賽我看了，這個年齡，有這個實力，很不錯。
    但在我這陌刀麵前，也不知道你能抗幾刀。”
    話音未落，他周身氣血勃發，一股遠比之前譚虎所見那些選手雄厚、凝實的氣息彌漫開來。
    陌刀被他單臂提起，刀鋒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咦？”
    譚虎眼神微亮：
    “這位，比剛才那些強不少。”
    裁判手勢落下：“比賽開始！”
    “轟！”
    幾乎在裁判聲音落下的瞬間，卓不凡動了！
    他腳步一踏，龐大的身軀帶著一股惡風，手中陌刀劃出一道慘烈的弧線，以力劈華山之勢，直取譚虎中路！
    刀風呼嘯，氣勢驚人！
    這一刀，快、狠、準！完全沒有因為陌刀的沉重而有絲毫遲滯，反而將力量與速度結合得淋漓盡致！
    “好紮實的刀法！”台下有人驚呼。
    “卓不凡的實力比去年更強了！這譚虎怕是危險了！”
    就連候場區的柳寒潮和陳斬風，目光也凝重了幾分，顯然認可卓不凡這一刀的實力。
    麵對這石破天驚的一刀，譚虎卻站在原地，不閃不避。
    在旁人看來，他仿佛是被這淩厲的攻勢嚇傻了。
    但在譚虎的感知中，這一刀的速度……依然不夠看！
    軌跡清晰得如同畫在紙上！
    “力量一般，速度馬馬虎虎！”
    電光火石間，譚虎做出了判斷。
    就在陌刀即將臨身的刹那，譚虎簡單直接地向左側踏出一步，同時身體微微後仰。
    “唰！”
    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尖掠過，帶起的勁風吹動了他的頭發。
    “什麽？！”
    卓不凡瞳孔猛縮，他誌在必得的一刀，竟然被對方以躲開了？
    一擊落空，卓不凡雖驚不亂，手腕一翻，變劈為掃，陌刀橫斬，企圖擴大攻擊範圍。
    然而，譚虎仿佛早已預料到他的變招。
    在側步避開直劈的同時，他的右腳向前一踹，精準地踢在了卓不凡作為支撐腳的右腳踝內側！
    這一腳，時機刁鑽到了極點，正是卓不凡舊力剛去、新力未生，重心轉換的瞬間！
    而且力量凝聚於一點，透體而入！
    “呃！”
    卓不凡隻覺腳踝處一陣酸麻劇痛，下盤瞬間失衡，龐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向一側踉蹌。
    中門大開！
    譚虎他身形如電，揉身而上，簡簡單單一記直拳，毫無花巧地轟向卓不凡空門大露的胸膛。
    “嘭！”
    一聲沉悶如擊敗革的巨響傳來！
    卓不凡隻覺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從胸口湧入，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氣血翻騰，眼前一黑。
    他再也無法穩住身形，壯碩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擂台邊緣！
    譚虎並未追擊，隻是靜立原地，目光沉靜地望著被自己一拳轟飛的對手。
    他根本不信，上屆大賽的亞軍會被自己輕易一拳擊敗。
    果然！
    “咳！”
    卓不凡單手撐地，一個利落的鯉魚打挺悍然起身。
    他胸口劇烈起伏，望向譚虎的眼神裏已滿是驚疑與忌憚。
    這位學弟……麵對自己的陌刀攻勢，竟如此遊刃有餘？！
    方才那輕描淡寫的一躲一踢，時機和力道都精準得可怕！
    他苦修一年，陌刀技藝大增，本以為此次大比奪魁如探囊取物，誓要雪去年敗於哈達市殷玉之恥！
    豈能在此地，倒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拳下？
    一股不甘與憤怒瞬間衝垮了驚疑。
    “很好……”
    卓不凡抹去嘴角血絲，眼中狠厲之色暴漲，原本有些萎靡的氣息竟再次暴漲起來：
    “我承認……的確小看你了！譚虎！你值得我動用全力！”
    他雙手緊握陌刀刀柄：
    “這招，我原本是為殷玉準備的……現在，隻能請你先嚐嚐了！”
    譚虎聞言，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他緊緊盯著卓不凡，幾乎是興奮地低吼起來：
    “來！這才對味！別再藏著掖著了！來！快！讓我看看你的絕招！有什麽本事，盡管使出來！砍我！用力砍！！”
    話音未落，他右手猛地一握立在身旁的沉重戟杆尾部，那柄駭人的大戟竟被他單臂輕鬆擎起，戟尖斜指蒼穹，呈四十五度角傲然指天！
    周身氣血如沸，就連隱藏在體內的內氣都開始隱隱轟鳴，仿佛一頭蟄伏的凶獸即將蘇醒！
    卓不凡瞳孔驟縮，看著譚虎如此輕描淡寫地單手立起那柄看分量就絕對不輕的駭人大戟，嘴角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起來，一股寒意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這他媽可是大戟啊！重兵器中的重兵器！就這麽被他像拎根木棍似的單手立起來了？！
    但箭已上弦，豈能不發！在這個節骨眼弱了氣勢，眾目睽睽之下，他卓不凡丟不起這個人！回去還不被人笑死！
    “嗬！”
    卓不凡發出一聲低吼，周身氣血轟然爆發到極致！
    手中陌刀開始瘋狂舞動，一刀快過一刀！
    刺眼的銀白刀光層層疊疊，如同雪崩般在他周身環繞飛舞，刀刃撕裂空氣發出尖銳刺耳的爆鳴聲！
    整個人的氣勢在刀光的累積下不斷攀升！
    就在這氣勢攀升至頂點的刹那，解說席上老李激昂到近乎破音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整個廣場：
    “各位觀眾！看到了嗎？卓不凡選手正在蓄勢！
    他的每一刀揮出，都並非徒勞，每一刀收回，都暗藏勁力，疊加威勢！
    這刀勢如疊浪，一浪高過一浪，是在醞釀石破天驚、必殺的一擊！
    ‘小刀王’之稱，果然名不虛傳！譚虎選手要如何應對？！”
    全場目光，死死鎖定三號擂台！
    就在此刻，卓不凡的氣勢已臻至巔峰！
    那環繞周身的層層刀光不再是無序揮灑，而是如同百川歸海，盡數收斂、壓縮、凝聚於那最後一記絕殺之中！
    “疊浪.....斷嶽斬！”
    卓不凡發出一聲咆哮，雙腳猛踏擂台地麵！
    他整個人借力騰空半旋，將所有氣血、精神全都灌注於這一刀之中！
    那柄陌刀化作一道撕裂長空的銀白匹練，刀光凝練如實質，帶著淒厲的尖嘯，以無可阻擋之勢，朝著譚虎當頭劈下！
    刀未至，那淩厲無匹的刀風已經壓得譚虎額前發絲狂舞，衣衫緊貼身體！
    這一刀，堪稱卓不凡十五年來武道生涯的巔峰！
    這一刀，引得全場觀眾屏息，連貴賓席上的各市武道協會會長以及武道高手們都微微頷首，露出讚賞之色。
    “來得好！”
    麵對這石破天驚的一刀，譚虎眼中非但沒有懼色，反而爆發出更熾熱的光芒！
    他體內奔騰的氣血與那蠢蠢欲動的內氣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沒有繁複的招式，沒有巧妙的閃避。
    就在那銀白刀光即將臨頭的刹那，譚虎原本高高舉起的沉重大戟，由右上至左下，順勢一記迅猛無比的斜劈！
    “嗡！”
    大戟破空，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那聲音不像刀劍的尖銳，更像是一根巨木橫掃千軍，帶著一股最純粹、最野蠻的力量感！
    後發，而先至！
    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那柄看似笨重的大戟，速度竟快得超出了視覺的捕捉極限！
    黝黑的戟刃精準無比地劈入了銀白刀光之上上！
    “鏘.....哢嚓！！！”
    先是金鐵交擊的刺耳爆鳴，緊接著便是令人牙酸的金屬斷裂聲！
    卓不凡那凝聚了全身力量、信心的陌刀，在與大戟碰撞的瞬間，就如同脆弱的冰晶撞上了鐵砧，寸寸斷裂，破碎的刀片四散飛濺！
    而大戟的去勢幾乎未曾有絲毫減弱，帶著摧枯拉朽般的力量，狠狠劈在了卓不凡雙臂匆忙格擋在身前的刀柄上！
    “嘭！”
    “呃啊！”
    卓不凡發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雙臂傳來的骨裂聲清晰可聞。
    他隻覺得仿佛被一頭洪荒巨獸正麵撞上，那無可抵禦的巨力瞬間摧毀了他所有的防禦，整個人如同被投石機拋出，化作一道黑影，直接倒飛出去十幾米遠，“轟”地一聲砸落在擂台下的防護墊上，彈了兩下，便徹底昏死過去，不省人事。
    整個真武廣場，陷入了一片喧嘩。
    擂台上，譚虎保持著揮戟劈落的姿勢，大戟戟尖斜指地麵，黝黑的刃麵上連一絲劃痕都沒有。
    他臉上的興奮和期待如同被冷水澆滅的火焰，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錯愕、茫然、甚至……是一絲絲被欺騙了的惱怒。
    就……這？
    說好的石破天驚呢？說好的必殺一擊呢？
    他連內氣都還沒來得及正式動用，隻是調動了部分氣血之力配合肉身力量啊！
    他都已經做好了苦戰甚至受傷的準備，結果對方這蓄勢半天、名字聽起來牛逼哄哄的絕招，竟然脆得像張紙？一捅就破？
    譚虎眨了眨眼，看著台下昏迷不醒的卓不凡，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沉重的大戟，一股極其荒謬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忍不住抬起頭，目光掃過觀眾席。
    隻見成千上萬的觀眾，一個個興奮討論。
    “我……我去！發生了什麽？！”
    “卓不凡的絕招……被一戟劈碎了？”
    “連人帶刀，一起飛了？這他媽是初中生的比賽？”
    “怪物！剛才看見他單手立大戟，我就知道卓不凡估計扛不住！！”
    “這實力差距也太離譜了吧！”
    “那可是上屆亞軍啊！連一戟都接不住？”
    驚呼聲、嘩然聲、質疑聲、狂熱的呐喊聲交織在一起，聲浪幾乎要掀翻廣場的頂棚！
    解說席上，老李張著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無比激昂：
    “結……結束了！比賽結束了！難以置信！譚虎選手……他隻用了兩招！
    不，嚴格來說，隻是一招反擊！就徹底擊潰了上屆亞軍卓不凡選手的絕招！
    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何等懸殊的實力差距！！
    各位觀眾！譚虎選手這舉重若輕的單手立戟，這霸道絕倫的一記劈斬，頗有當年我會陳北鬥副會長年輕時的幾分風采！
    不愧是名師出高徒，戟中霸主，初露鋒芒！”
    擂台上，廣播宣布勝利的聲音響起。
    但譚虎此刻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
    巨大的荒謬感過後，是豁然開朗的明悟，以及一股蹭蹭往上冒的無名火！
    要是所謂的上屆亞軍就這點水平，那他之前像個傻子一樣小心翼翼、反複觀察、自己嚇自己的意義何在？！
    他猛地扭頭，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觀眾席第一排那個正抱著胳膊，笑得一臉燦爛的家夥.....他的好大哥，譚行！
    想到自己上場前，這家夥還一本正經地告誡自己“不能輕敵”、“高手如雲”，譚虎頓時氣得額頭青筋暴起，所有的鬱悶和憋屈化作一聲怒吼，震得近處的觀眾耳膜發嗡：
    “老大！你又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