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擂台上自家弟弟那憋屈又憤怒的咆哮，譚行摸了摸鼻子，臉上流露出一絲尷尬。
    旁邊的馬乙雄實在看不下去了，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壓低聲音吐槽道：
    “老譚，你做個人吧！虎子攤上你這麽個哥真是倒了血黴！瞎忽悠他幹嘛？”
    說著，他朝擂台方向努了努嘴：
    “就虎子剛才那一下，接下來隻要穩著點，別太飄，花點功夫，初中部這冠軍不就手拿把掐了？”
    “穩著點？花點功夫？”
    譚行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猛地扭過頭，用一種混合著“無奈”和“你們根本不懂”的複雜眼神，上下打量著馬乙雄：
    “瀟灑啊，你說實話，你知道什麽叫‘天才’嗎？”
    馬乙雄被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和眼神看得一愣，隨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跳起來：
    “廢話！天才說的不就是我這樣的？同階碾壓，越級能幹！這我能不懂？”
    “嗬……”
    譚行發出一串不屑的冷笑，一邊搖頭一邊拍了拍馬乙雄的肩膀：
    “那你可瞪大眼睛瞧好了。這傻小子，現在才剛醒過味兒來，心裏正憋著一股邪火沒處發呢！”
    他目光轉向中央全息屏上正在閃爍刷新的對陣表，眼神裏居然透出幾分“擔憂”。
    “唉！希望接下來虎子可別太狠了！！”
    馬乙雄剛想反駁“吹，接著吹”，一旁沉默的卓勝也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探究：
    “你這麽有信心？別忘了天北市還有個殷玉，十五歲的淬體巔峰，隻差一步就能引氣入體，叩開武道大門。
    這種天賦，高一高二衝擊先天境也不是沒可能。
    你覺得虎子他……真能穩贏？”
    譚行聞言，沒有爭辯，隻是攤了攤手，露出一個“拭目以待”的表情：
    “看著唄.....以虎子那炮仗脾氣，估計一分鍾都忍不了。”
    他頓了頓，特意湊近兩人，壓低聲音：“哥幾個好歹是當哥的，待會兒甭管看到什麽，表情都給老子繃住了！別一驚一乍的，逼格不能掉！咱得有當哥風度！”
    “切，神神叨叨的！”
    馬乙雄不服氣地翻了個白眼，嗤笑一聲調侃道：
    “咋的？聽你這意思……總不可能虎子這小子，已經練出內氣了吧？那可就真他媽的離了大譜了！”
    譚行聞言，目光終於從擂台轉向馬乙雄，他沒有回答，隻是驚訝的靜靜地看了他兩秒，然後發出一聲輕笑。
    “嗬嗬。”
    就在這時，三人就就聽“砰”一聲悶響，一道帶著怒火的身影如同炮彈般從擂台方向衝了過來，帶起一陣風，穩穩刹在他們麵前。
    正是譚虎。
    他額角還掛著激烈運動後的汗珠，胸口微微起伏，但那雙眼睛卻直勾勾地盯在他大哥譚行臉上。
    少年緊握著拳頭，怒氣衝衝地昂著頭，從牙縫裏擠出聲音：
    “哥！耍我好玩嗎？”
    譚行被自家弟弟這麽死死盯著，臉上浮現出一絲肉眼可見的尷尬。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飄忽了一瞬，抬手就習慣性地給了譚虎後腦勺一巴掌，罵罵咧咧道：
    “臭小子，打贏了不下來好好調息，瞪著倆牛眼盯著老子幹嘛？老子說錯了？！
    武道之路漫漫長遠，讓你小心謹慎，穩紮穩打，有什麽錯？這麽看著老子幹吊啊！！皮又癢了！”
    “穩紮穩打？小心謹慎？”
    譚虎捂著後腦勺，心裏那股憋屈勁簡直要衝天而起。
    他回想起自己剛才在台上如臨大敵、小心翼翼的模樣，再對比對手那不堪一擊的真實水平，頓時覺得像個傻子。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全息屏幕上剛剛還在刷新的對陣表，眼中怒意翻騰。
    “媽的，都是一幫廢物！老子直接攤牌了，不裝了！下一場……老子要打十個！”
    譚虎深吸一口氣，周身氣血似乎都因為他的怒意而開始加速奔流，發出低沉的嗡鳴。
    隨著又一輪比賽結束，初中組的各市選手，如今也已經抉擇出最後十八人。
    對於這幫仍處在淬體境打磨、未曾引氣入體的少年們而言，這個階段的比拚，核心比的就是氣血的雄渾與武技的精湛還有體魄耐力。
    譚虎這話一出，身旁的譚行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抽，心裏暗道一聲：
    “壞了，這傻小子真憋不住了！”
    馬乙雄和卓勝則是麵麵相覷，從對方眼裏都看到了同樣的念頭：
    虎子這火氣，是不是太大了點？還打十個？這牛吹得……
    沒等他們多想，廣場中央的全息屏幕光芒一閃，下一輪的對陣名單轟然出爐！
    【三號擂台：北疆市譚虎 vS天北市殷玉】
    “謔！”
    對陣表一出，整個觀眾席頓時響起一片嘈雜的議論聲。
    解說老李的聲音瞬間拔高，充滿了激動：
    “來了！焦點之戰！真正的龍爭虎鬥！北疆市
    譚虎，對陣上一屆初中部大比的冠軍，‘破山錘’殷玉！”
    “各位觀眾！這場對決絕對是本屆初中組開賽以來最具分量的一戰！
    一邊是橫空出世、兩戰皆以絕對力量碾壓對手的神秘新人譚虎！
    另一邊是經驗豐富、技術全麵、早已證明過自己的衛冕冠軍殷玉！”
    鏡頭立刻給到了天北市選手候場區。
    隻見一名身材異常消瘦、穿著黑色練功服的少年緩緩站起身。
    他麵色平靜，甚至有些淡漠，與周圍熱烈的氣氛格格不入。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走向兵器架，單手便提起了兩柄體積誇張、通體黝黑的八角混元錘！
    那錘頭看上去比他的腦袋還要大上一圈，錘柄粗壯，一看便知分量極重。
    這極度消瘦的身形與沉重猙獰的雙錘形成了視覺上無比強烈的反差衝擊！
    “看到了嗎？”
    解說老李的聲音帶著驚歎，“這就是殷玉！人送外號‘破山錘’！別看他身材清瘦，但一身筋骨氣血打磨得極為紮實，力量驚人，堪稱同齡翹楚！
    這對混元錘在他手中，輕若無物，舞動起來卻有著開山裂石之威！去年他就是憑借這對重錘，一路橫掃奪冠！”
    殷玉提著雙錘，步伐沉穩地走向三號擂台。
    候場區這邊，馬乙雄咂了咂嘴，表情凝重了些：
    “乖乖，這就是殷玉？這身板耍這麽大的錘子？看著就邪門！虎子，這小子可能真有點東西，你……”
    他話沒說完，就見譚虎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眼中的怒火奇異地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專注和……興奮？
    “有東西才好。”
    譚虎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目光灼灼地盯著擂台對麵的殷玉，如同盯上了心儀的獵物：
    “我就怕沒東西，被我打死！”
    說完，他不再理會身旁的譚行三人，抓起立在旁邊的玄鐵大戟，大步流星地走向擂台。
    卓勝在一旁低聲道：
    “殷玉的錘法至剛至猛，不是花架子。
    虎子的大戟同樣屬於重兵器，估計要硬碰硬！”
    擂台上，兩人站定。
    殷玉看著對麵比自己還矮了半頭的譚虎，眼神依舊平靜，隻是淡淡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你的力量不錯，小心了，我的錘，很重。”
    這是開賽以來，他第一次對對手說話，帶著衛冕冠軍的自信與告誡。
    譚虎聞言，卻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巧了，我的戟，也不輕。”
    他單手握戟，“咚”的一聲將戟尾頓在擂台地麵，發出一聲悶響。
    這一次，他沒有再像前兩場那樣刻意壓抑，一股遠比之前磅礴、凝練的氣息開始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裁判看著兩人，猛地揮下手臂：
    “比賽.....開始！”
    “嗡！”
    幾乎在裁判話音落下的瞬間，殷玉周身氣血已然沸騰，雙錘一擺，一守一攻，架勢沉穩如山，氣機死死鎖定了譚虎。
    然而，對麵的譚虎，卻與之前兩場判若兩人！
    他沒有擺出任何謹慎的防禦姿態，反而將手中那杆玄鐵大戟隨手往身旁一拄，空出的右手朝著殷玉勾了勾手指，臉上是一種混合著不耐煩和戾氣的狂傲：
    “來來來！別磨蹭！用點力，錘死我！”
    轟！
    這話一出，不僅是對殷玉的極度蔑視，更是通過擴音設備傳遍了小半個廣場！
    觀眾席瞬間一片嘩然！
    “我靠！這譚虎瘋了吧？敢這麽跟殷玉說話？”
    “太狂了！殷玉可是上屆冠軍！”
    “完了，年輕人到底是沉不住氣，贏了兩場就飄了，殷玉會教他做人的！”
    殷玉那原本古井無波的臉上，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心胸再沉穩，也終究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天才，有著自己的傲氣。
    譚虎前兩場對陣他人時，都是一副穩紮穩打的謹慎模樣，偏偏到了自己這裏，就如此張狂跋扈？
    這分明是赤裸裸的輕視！認為他殷玉不配讓其謹慎對待？
    “你！找！死！”
    殷玉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心中怒意升騰，最後一絲試探的念頭也被拋到九霄雲外。
    “踏！”
    殷玉腳步猛地一踏擂台，消瘦的身形如一道離弦之箭爆射而出，右手重錘借助衝勢，帶著一股惡風，如同隕星般直砸譚虎麵門！
    這一錘，沒有任何花哨，將力量、速度與氣勢完美結合，正是他“破山錘法”的起手絕技....崩山擊！
    錘未至，那淩厲的風壓已經吹得譚虎頭發向後飛揚！
    “來了！殷玉選手動了怒！一出手就是殺招！”
    解說老李驚呼。
    所有觀眾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已經看到譚虎被一錘砸飛的血腥場麵。
    候場區，馬乙雄緊張得握緊了拳頭：
    “糟了，虎子玩脫了！這錘不能硬接啊！”
    卓勝也是麵色凝重：
    “殷玉的崩山擊，借衝勢發力，力量能暴增三成以上！”
    唯有譚行，抱著胳膊，嘴角那抹笑意越來越明顯。
    麵對這石破天驚的一錘，譚虎臉上的狂傲之色瞬間收斂，眼神銳利如鷹！
    他不是托大，而是在挑釁，在逼殷玉全力出手！
    他需要一塊足夠硬的家夥，來宣泄心裏憋屈的那股邪火！
    “來得好！”
    譚虎發出一聲低吼，這次，他沒有再絲毫保留！
    體內那遠超同齡人的氣血如同長江大河般轟然奔騰，一股灼熱、霸道的氣息以他為中心猛然爆發！
    然而，讓所有人驚掉下巴的是，他並沒有動用那杆看起來就恐怖無比的玄鐵大戟！
    就在那沉重無比的錘頭即將砸碎他麵門的刹那，譚虎右臂肌肉猛然賁起，五指成爪，不退反進，竟徒手朝著那帶著惡風的錘頭一把抓去！
    “他瘋了！！”
    “徒手接殷玉的重錘？！”
    觀眾的驚呼聲尚未完全出口....
    “嘭！！！”
    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炸開！
    預想中骨斷筋折的畫麵並未出現。
    譚虎的右腳微微後撤半步，便穩穩站住。
    而他那隻看似單薄的手掌，竟如鐵鉗般，將殷玉那勢若崩山的重錘，死死地捏在了半空！
    錘頭帶起的惡風戛然而止，狂暴的力量仿佛泥牛入海，消散於無形。
    靜！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真武廣場！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景象！
    “呃……啊？！”
    解說老李的驚呼卡在喉嚨裏，變成了一個怪異的音節。
    觀眾席上，馬乙雄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卓勝一貫冷靜的臉上也寫滿了駭然。
    就連貴賓席上，那些見多識廣的各市武道協會會長、成名高手們，也齊齊動容，不少人甚至下意識地向前傾身，臉上盡是驚訝之色！
    徒手硬接“破山錘”殷玉的全力崩山擊？！
    最為驚駭的，莫過於當事人殷玉！
    他感覺自己這一錘不是砸在了肉掌上，而是轟在了一座澆鑄鐵山之上！反震之力讓他整條右臂瞬間酸麻刺痛，虎口崩裂的痛感此刻才清晰傳來。
    但更讓他心底發寒的是，他那無往不利、足以開碑裂石的重錘，此刻被對方五指扣住，竟紋絲不動！
    任他如何催動氣血，想要收回錘子，都感覺像是在撼動一座大山，掙脫不得！
    電光火石間，豐富的戰鬥本能讓他做出了反應！
    他想也不想，左手重錘如同擺動的流星，帶著他全身的力氣和屈辱的憤怒，轟然砸在了自己被鉗住的右錘錘背之上！
    “彭！！”
    又是一聲悶響！雙錘交擊，爆發出刺耳的音波！
    這是殷玉的絕技之一“疊浪勁”，意圖通過二次發力，震開譚虎的手掌，甚至震傷其臂骨！
    然而....
    譚虎捏著錘頭的手掌，連晃都未曾晃動一下！
    仿佛那疊加而來的恐怖力道，隻是清風拂麵！
    他甚至還歪了歪頭，看著臉色由陰沉轉為驚駭再到蒼白的殷玉，皺著眉頭不滿說道：
    “沒吃飯嗎？就這點力氣，也配叫絕招？”
    殷玉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家夥……根本是個怪物！
    求生與屈辱的本能讓他拚命後扯，試圖奪回重錘。
    可那錘頭在譚虎五指之間，竟似焊死了一般！
    任憑他麵紅耳赤，渾身氣血沸騰到極致，依舊紋絲不動！
    “掙紮的樣子，真是難看。”
    譚虎眼中的最後一絲玩味消失，眼神驟然轉冷：
    “你，真的太弱了。”
    話音未落，他扣住錘頭的五指猛然發力，指節瞬間繃緊，一股灼熱而狂暴的赤紅色內力如同流淌的岩漿，驟然覆蓋其上！
    “哢嚓……咯嘣……”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清晰響起！
    在殷玉絕望的目光中，那由百煉精鋼打造、堅硬無比的八角混元錘錘頭，竟如同鬆軟的泥塊一般，被那纏繞著赤紅內力的五指，硬生生捏得凹陷變形，留下了五個觸目驚心的深坑指印！
    嘩！！！
    全場喧鬧之聲如同海嘯般爆發！
    徒手捏變形重錘？！這視覺衝擊力比剛才徒手接錘還要震撼十倍！
    但真正讓貴賓席上所有武道協會會長、以及觀眾席中諸多高手霍然起身，臉色劇變的，並非是這駭人的力量，而是譚虎五指之上那清晰無比、凝練灼目的.....赤紅內力！！
    “凝血境！是凝血境的內力外顯！！”
    不知是誰失聲驚呼！
    全場一片嘩然！
    “給我……撒手！”
    譚虎一聲低喝，捏著變形的錘頭猛地向前一送，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傳來！
    殷玉再也無法抓住錘柄，虎口崩裂，鮮血淋漓間，重錘脫手！
    他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蠻牛撞上，踉蹌著向後跌退，最終一屁股重重摔坐在擂台邊緣，狼狽不堪。
    他失魂落魄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團扭曲的“鐵疙瘩”，又抬頭望向擂台中央那個站立在原地、毫發無傷的譚虎，臉上已是一片呆滯和茫然。
    他下意識地驚駭開口：
    “引氣入體……內氣外顯……你……你已踏入凝血境？！”
    譚虎仿佛沒聽見他的驚叫，隨手將那塊扭曲的“鐵疙瘩”像丟垃圾一樣扔在腳邊，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他拍了拍手，目光掃過全場那一張張寫滿駭然、驚恐、難以置信的臉龐。
    連日來被大哥叮囑“低調”、“謹慎”的憋悶，以及對這群所謂“天才”名不副實的極度失望，在此刻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
    他胸膛起伏，猛地吸了一口氣，怒聲咆哮，聲震全場：
    “媽的！廢物！一群連內力都沒練出來的廢物！什麽‘小刀王’什麽‘破山錘’.....都是他媽的廢物！”
    “老子還以為你們這些北原道的天才有多厲害，結果就這？簡直不堪一擊！”
    “跟你們這群廢物同台比鬥，簡直是老子的恥辱！”
    “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殷玉癱坐在擂台上，雙目失神地重複著，仿佛癡傻。
    他十五年來積攢的所有驕傲、天賦、榮譽……在這一刻，被譚虎用最殘酷的方式，碾得粉碎！
    自認為天才的他清晰地感覺到，內心某種支撐著他武道信念的東西，隨著那錘頭的變形，隨著那道內氣的顯現，哢嚓一聲，徹底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