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靈的光影在短暫的沉寂後再度亮起，那道悠遠的聲音仿，一字一句重重砸在眾人心頭：
    “汝等猜得不錯。遠古藍星，從來就不是什麽絕靈之地！”
    “那時天地間流淌的，是至純至粹的先天之‘炁’！”
    “引炁入體，煉炁化神，呼風喚雨，追星拿月，乃至長生久視……這條路，便是‘煉氣士’之道！”
    “轟！”
    盡管早有預感，但當“練氣士”三字真正從璧靈口中吐出時，所有人仍覺頭皮炸裂，仿佛一扇塵封萬古的神話之門，在眼前轟然洞開！
    “吾所在之‘武卓’，與玄昭、雲瀾、朔宸、青蕪四國並立，煉炁文明鼎盛，遠非汝等所能想象。”
    璧靈的聲音漸沉，語氣中也彌漫起化不開的悲痛。
    “然，盛極必衰，大劫驟臨。
    約兩千一百年前，域外虛空……裂開了！”
    “不是一處，是五道橫貫蒼穹的巨隙，同時出現在五國境內！
    自裂隙中湧出的，並非實體，而是無形無質、以眾生‘七情六欲’為食糧的詭異存在……吾等稱之為‘域外天魔’！”
    “它們近乎不死不滅！隻要世間欲望不絕，天魔便能源源重生！
    練氣士磅礴的氣血與堅韌的神魂，對它們而言更是無上珍饈！
    五國烽火連天，山河破碎，無數大能前赴後繼，卻隻能堪堪抵擋，無法徹底滅殺，反而因戰火滋生的絕望與恐懼，讓天魔越發猖獗……”
    玉璧之前，一片死寂。
    少年們仿佛看見遠古末世，天穹泣血，大地哀鳴，先輩在無盡魔影中廝殺的慘烈景象。
    “無奈之下，五國人王匯聚所有幸存強者，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舉五國之力，布下‘封龍大禁’！以斬斷藍星祖脈、永絕天地靈根為代價，抽取先天之‘炁’本源，將五道裂隙……強行封印！”
    “什麽？！斬斷龍脈？！”
    馬乙雄失聲驚叫，一股寒意自眾人脊椎竄起，直衝天靈蓋！
    他們終於明白，為何藍星會從輝煌的煉炁時代跌落，淪為需要異域靈能反哺的“絕靈之地”！
    這是遠古先民，為種族存續，付出的何等慘烈的代價！
    “此地，也就是你等所稱的幽冥淵，便是吾武卓國封印裂隙之所。”
    璧靈頓了頓，聲音陡然轉沉：
    “然，‘封龍大禁’隻能封禁.....
    天魔根源仍在裂隙彼端，若不關閉裂隙彼端源頭，封印終有被侵蝕、破裂的一日。”
    “於是，在完成封印、靈炁開始衰竭的最後時刻，五國人王率領各國最精銳的練氣士軍團，抱著必死之誌，悍然……殺入了裂隙彼端，那未知的域外魔土！”
    璧靈的聲音在此刻陡然拔高，帶著難以言喻的激昂與傲骨：
    “他們要的，不是苟延殘喘！而是要在魔土之上，在祂們的老巢之中，徹底關閉裂隙，永絕後患！”
    “那一戰，結果如何，吾亦不知。
    吾的一部分本體隨吾武卓人王‘冉閔’殺入域外，此處僅留一縷壁靈意誌鎮守封印。
    隻依稀感知到，他們在域外……殺了個天翻地覆！無數邪魔伏誅，魔血染紅蒼穹！”
    “但自那以後，聯係便徹底斷絕。
    五國精銳，再無一人歸來……藍星的煉炁時代，也由此終結。”
    悲壯的故事講完，平台上一片死寂。
    少年們胸中熱血奔湧，又充滿了難言的酸楚與敬意。
    他們腳下的土地，竟承載著如此可歌可泣的過往！
    就在這時，璧靈的光影驟然劇顫，原本悠遠的聲音裏透出刀鋒般的驚急：
    “而就在不久，吾自沉眠中驚醒，立刻感知到.....域外天魔，正在卷土重來！”
    玉璧之上光紋亂閃，語速驟快，如警鍾貫耳：
    “五百年前，魔氣初臨，不過絲絲縷縷，尚不足以衝破吾之沉眠封印，吾雖感知，卻難蘇醒！”
    “而今…天地已變！”
    “域外魔氣洶湧如潮，浸染乾坤，其勢已遠超臨界！
    這等濃度，已非浸潤，魔氣浸染天地，如墨入清水.....正是這近乎奪舍的魔地本源，才強行喚醒了吾！”
    “這也意味著……被鎮壓於此地源頭的那尊域外天魔，亦感應到了同源魔氣的滋養，祂.....已然開始蘇醒！”
    “按照這種程度的浸潤，莫說百年，隻怕不出十載，被封印在此的有域外天魔祂必將破封而出！
    屆時裂隙重開，天魔再臨，而早已斷絕練氣傳承的藍星.....”
    “何以抗衡？何以生存？！”
    “然......天不絕人族！不絕我藍星！”
    璧靈的聲音忽然揚起，帶著難以抑製的震顫：
    “吾在爾等身上，竟感知到了域外魔氣流轉的痕跡！
    爾等非但未被侵蝕，反倒將其納為己用，走出了前所未有之道！”
    “好！好！好！”
    連道三聲好，璧靈的光影因激動而明滅不定：
    “想不到此世人族，竟能在絕境中另辟蹊徑。
    以魔氣為薪柴，築我族道路......此乃人族大幸，蒼生大幸！”
    眾人聞言，心神劇震，一時間平台上落針可聞。
    譚行聞言猛地抬頭，望向壁靈搖曳的光影，聲音因極致的震驚而有些發顫：
    “您…您是說……這幽冥淵底下……就封著一隻域外天魔！？”
    這番話如同驚雷劈開迷霧，在場皆是各市天驕，心思電轉間已然明悟....
    壁靈所說的“域外天魔”，恐怕就是如今在異域長城外和聯邦對峙、被稱為“域外邪神”的存在！
    而那所謂的“域外魔氣”，正是從異域接壤處灌注而來、被當代人族煉化吸收的“天地靈能”！
    玉璧靈光震顫，聲音陡然拔高：
    “不錯！此淵深處所封，正是當年武卓人王冉閔，親率舉國精銳，以萬千修士性命為代價，生生擒回的一尊域外天魔！”
    “汝等可知，為何不將其斬殺，反而要大費周章將其活捉？”
    不等眾人回應，壁靈已自問自答，語氣中透出幾分凜然傲意：
    “隻因‘封龍大禁’雖成，卻需源源不絕之力維係！人王早已預見.....一旦天地靈炁枯竭，禁製必將隨歲月流逝而衰敗。”
    “故而，他將此獠煉為‘陣眼’，以其自身魔元為薪柴，運轉整個大禁！”
    “此法精妙之處在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祂的力量封印祂，讓祂在漫長歲月中自我消磨，直至耗盡最後一分魔元，永世化為禁製的一部分……屆時，此地將再不需外力，自成永恒封印！”
    壁靈的聲音驟然一沉，光影中也泛起波瀾：
    “然，人王千算萬算，終究未能算盡萬古……他未曾料到，兩千年後，域外魔氣竟會從他處裂隙倒灌而入！”
    “如今魔氣滲入禁製，反倒成了這尊天魔的續命之源……封龍大禁能阻外力，卻防不住來自內部的侵蝕啊！”
    ......
    “臥槽！照這麽說，咱們老祖宗當年是活捉了一尊邪神當‘電池’，其他四道封印也都各自鎮著一塊這樣的‘電池’！？”
    馬乙雄脫口而出，這粗俗卻精準的比喻在肅穆的氛圍中炸開，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震。
    “電池？此乃何物？”壁靈的光影微微波動，流露出明顯的困惑。
    “就是……嗯……一種能持續提供能量，驅動器物運轉的東西！”
    馬乙雄抓了抓頭發，努力用對方能理解的方式解釋。
    “持續供能……驅動運轉……哈哈哈……妙！妙喻！”
    壁靈的聲音竟帶著幾分久違的暢快：
    “不錯！正是‘電池’！五國人王，各擒一尊域外天魔，鎮於五處龍脈節點，以其身為柴，以其力為火，維係這封龍大禁運轉萬古！”
    他話語一轉，帶著無盡傲然：
    “若非如此決絕，豈能護我藍星兩千載太平？爾等老祖宗的手筆，可還入得汝等後輩之眼？”
    眾人隻覺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豪情直衝頂門，仿佛親眼看見先祖擒魔鎮淵的滔天氣魄！
    玉璧靈光流轉，譚行一步踏出，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蕩：
    “前輩！既然如此，現在需要我們做什麽？”
    壁靈聞言，光影微微搖曳，一聲悠長的歎息仿佛穿越萬古：
    “吾既已蘇醒，便意味著……被鎮壓在此的那尊天魔，亦將醒來。其餘四道封禁，恐怕亦是如此。”
    “吾感應到爾等氣息特異，這才引動玉璧之力，將你們召來此地。
    此獠以恐懼為食糧，心念間的絲毫畏怯，都將化作祂的力量……”
    “所以您才布下這‘叩心關’！”
    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蘇淩月眸光如電，瞬間明悟：
    “我們之所以能站在這裏，正是因我們通過了考驗，破除了心中恐懼！
    而那些未能通過之人，都已被您提前傳送出去，是嗎？！”
    “不錯。”
    壁靈的聲音沉重而堅決：
    “闖不過恐懼魔障，留下也隻是徒增傷亡，淪為那天魔複蘇的資糧！”
    韋玄“鐺”地一聲將鋸齒戰刀頓在地上，不耐煩地打斷：
    “囉嗦這麽多，到底要我們做什麽？直接砍了那邪神行不行？”
    壁靈的光影轉向他，聲音裏帶著一絲無奈的凝重：
    “以你們如今的修為……還殺不了祂。除非是化神期的煉氣大能親至，方有誅魔之能。”
    “而你們現在的力量波動，在吾感知中，不過築基水準。
    可一旦築基以上的修士踏入封印核心......無論走的是傳統練氣之路，還是你們的新道.....其能量都會與‘封龍大禁’共鳴，導致封印提前崩潰。”
    “這，便是吾等器靈存續的意義.....守護此地，不容有失。”
    蘇淩月眸光一閃，敏銳抓住了關鍵：“其他四處封禁之地，是否也有如您一般的器靈鎮守？”
    “有。”
    壁靈聲音斬釘截鐵，光影中浮現追憶：
    “五國重寶，各鎮一方.....武卓‘叩心壁’，玄昭‘撥雲鏡’，雲瀾‘芭蕉扇’，朔宸‘玄黃塔’，青蕪‘碧玉青光葫’。”
    “吾已隱約感知到……祂們，因域外魔氣灌注，正在陸續蘇醒。”
    “而當年五位人王布局，確有一道最終保險，未曾落下！那便是....斷龍石！”
    “此石一旦落下，將徹底隔絕封印核心與外界聯係，自成一方絕靈死域！
    屆時，無論核心內的天魔如何掙紮，外界魔氣如何倒灌，都無法再滋養祂分毫！
    祂將淪為無源之火，無根之木，隻能在永恒的消耗中等待徹底湮滅！”
    蘇淩月思維極快，立即疑惑追問道：“如此至關重要的後手，為何當年不直接啟動？”
    壁靈的光影顯露出一種複雜的意味，有追憶，更有無盡的遺憾：
    “問得好！隻因啟動‘斷龍石’，需要海量的天地本源之‘炁’作為初始動力！
    當年布下大禁時，雖抽取了世間絕大部分靈炁用以構築封印，但天地間尚有殘餘。
    按原本計劃，隻待靈炁自然衰退至臨界點，斷龍石便會自行吸收這最後的本源，完成閉合。”
    它的聲音驟然變得沉痛而激昂：
    “然，人算不如天算！
    域外天魔的凶戾與狡詐，遠超預估！就在封印初成、靈炁尚未完全枯竭的最後關頭，裂隙彼端的邪神本體們似乎察覺到了變故，竟不惜代價，瘋狂衝擊裂縫，試圖投入更多力量，甚至強行投影分身！”
    “局勢瞬間崩壞！沒有時間了！根本等不到靈炁自然枯竭、斷龍石自動落下的那一刻！”
    “倘若當時強行啟動斷龍石，所需抽取的靈炁，足以瞬間吸幹當時已是強弩之末的幾位人王！
    他們將失去最後的力量，再無餘力遠征域外。
    屆時，雖能封住藍星這邊的裂隙，可域外彼端的縫隙卻無法關閉，天魔終將找到新的入侵途徑，後患無窮！”
    “於是，以冉閔為首的五位人王，做出了最終的決斷……放棄等待斷龍石，集中所有殘存力量，主動殺入域外魔土！
    他們兵分五路，由各自人王率領，誓要在五道域外縫隙的彼端，強行完成封禁！”
    壁靈的光影因激動而明滅不定：
    “那一去，便是永訣。他們帶走了此界最後的光輝，也留下了這未竟的封印……吾等當初以為，既然先天之炁終將消散，封印轉入自持，人王們若能畢其功於域外，斷龍石放與不放，已非關鍵。”
    “可誰能料到……兩千年後的今天，域外魔氣竟會以這種方式，從藍星內部彌漫、反哺核心天魔！”
    壁靈猛地聚焦於譚行眾人：
    “如今，局勢逆轉！當年因靈炁不足而無法啟動的‘斷龍石’，卻因這‘魔氣’倒灌，迎來了啟動的唯一契機！”
    “汝等身負煉化魔氣之能，這便是破局的關鍵！
    爾等的任務，便是深入封印裂隙，抵達‘斷龍石’樞機所在，以其為核心，布下‘化魔為靈’之陣！”
    “由汝等作為媒介，主動引導、煉化外界倒灌而入的魔氣，將其轉化為足以啟動‘斷龍石’的純淨能量！
    一旦能量充滿，斷龍石轟然落下，便能徹底鎖死核心，讓那天魔再也無法從外界汲取一絲魔氣！”
    眾人聞言，心神劇震，眼中卻燃起熊熊鬥誌！
    “後來者們！遠古的我們，已流盡了最後一滴血！而今……”
    壁靈的聲音如同太古洪鍾，震徹心魄：
    “吾將為汝等開啟通往封印核心的最後通道！汝等的使命，便是闖入其中，放下那萬古未落的——斷龍石！”
    “縱使汝等已踏破心魔，但此行……十死無生！核心深處，汝等將直麵天魔本體的侵蝕與低語！”
    “現在，做出抉擇吧.....”
    “是承接先烈的遺誌，踏上這條不歸路？”
    “還是……就此轉身，為凡塵再爭數載殘喘？”
    壁靈的話語，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道心之上。
    回應它的，是幾乎毫無間隙的、火山爆發般的戰意！
    “幹他娘的天魔！”
    韋玄第一個暴吼出聲，周身煞氣幾乎凝成實質，雙眼赤紅如血，煞氣衝霄：
    “先輩們能殺得他們人頭滾滾，老子也能！”
    卓勝手中壓神劍，劍氣嘶鳴，聲音冷冽如冰：
    “手中之劍，正為此而存。”
    張九極負手昂首，額前白色劉海無風狂舞：
    “吾之宿命，合該如此！域外邪神？正好作為吾槍下亡魂，鑄我無上槍魂！”
    馬乙雄與譚行對視一眼，兩人齊齊踏前一步，馬乙雄咧嘴，露出標誌性的爽朗笑容：
    “前輩，開門吧！咱們這些當後輩的，要是慫了，豈不是丟了祖宗十八代的臉！”
    “沒錯！殺進去！”
    “為了藍星！”
    “不死不休！”
    群情激昂，戰意衝霄！
    這一刻，個人的恩怨與驕傲都已放下，一股屬於人族傳承不滅的血性與擔當，在這些少年天驕身上熊熊燃燒！
    “善！”
    璧靈光影發出一聲帶著欣慰的讚歎，整個玉璧驟然爆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輝！
    光芒中，甚至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紋！
    所有人的目光，都堅定地投向了那塊閃爍著璀璨奪目的玉璧。
    “既然如此……”
    整個平台，不，是整個空間，開始微微震動起來。
    玉璧之後，那原本是堅實岩壁的地方，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緩緩浮現出一座巨大、古樸，散發著蒼茫氣息的青銅巨門輪廓。
    門扉之上，刻滿了與玉璧相似的古老紋路，此刻正一點點亮起。
    “汝等便去罷！要是汝等身死，吾便燃盡這最後一縷殘靈，自爆器靈本源，將這天、這地、這魔，一同封死在此！
    能多鎖它一刻，便為人世多爭一線生機！”
    ....
    “媽的！走！一起去會會那所謂的域外邪神，看它到底長了幾顆腦袋！以前隻在教科書和影像裏看，說什麽不可直視、邪能蝕骨.....
    老子今天偏要看看，它有沒有那麽邪門！”
    話音未落，譚行身形已如離弦之箭，率先衝向青銅巨門，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其中。
    “哈哈哈！等等老子！”
    馬乙雄大笑一聲，大步流星緊隨其後。
    張九極一把捋開額前狂舞的劉海，將長槍往肩頭一扛，疾步之間，放聲長笑：
    “吾這杆槍，渴飲邪神血久矣！今日，便讓它飲個.....痛快！”
    眾少年相視一眼，眼中毫無懼色，唯有戰意如烈火燃起！
    下一刻，道道身影如流星破空，毅然決然地衝入那青銅巨門之中！
    前路危險，他們比誰都清楚.....
    不就是，生死有命，各安天命！
    縱然結局注定是身死道消，那又怎樣？
    在這武道昌隆、豪傑並起的大世，要麽轟轟烈烈地戰，要麽極致璀璨地燃！這才是他們畢生所求的無上浪漫。
    還是那句話：既走武道，若還心生畏懼、躊躇不前…那還練個屁的武！不如趁早回家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