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辛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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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若非汝多事,吾早已入內破關!”
    張九極負手而立,下頜微抬。
    氣機鼓蕩間,額前那縷標誌性的白色發絲無風自動。
    他語帶不屑,睥睨著馬乙雄,姿態傲然至極。
    “哎喲!您瞧我這事兒辦的!”
    馬乙雄眼珠滴溜一轉,臉上瞬間堆起熱情爽朗,甚至有點誇張的笑容,朝著張九極就是一個拱手躬身:
    “白龍槍神威震天下,理當先行!您先請!小弟我怎敢與您爭先呢!”
    張九極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頓,嘴角撇了撇,看著馬乙雄那副“不懷好意”的恭敬模樣,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嘖。汝既為吾命中注定的宿敵,豈有讓汝屈居其後之理?不妥,大為不妥!還是.....汝先請!”
    兩人竟就此在眾目睽睽之下,你推我讓起來,一步一躬身,動作浮誇,活像兩隻見了麵就互相鞠躬的熟絡蝦米。
    眼看已磨蹭到距離玉璧僅一步之遙,腰都快彎成了九十度,嘴裏還在一口一個“您先請”、“宿敵先行”,可那關鍵的一掌,就是誰都不肯先按上去。
    這出“宿敵互敬”的滑稽戲碼,看得周圍一眾天才眼角抽搐,無語凝噎。
    “兩個傻逼!”
    就在兩人還在那兒互相“禮讓”時,韋玄扛著他那把猙獰的鋸齒彎刀,大搖大擺地從兩人中間擠了過去,二話不說,一巴掌狠狠按在了玉璧之上!
    “呃……”
    馬乙雄當場僵住,隨即嘴角抽搐地看向張九極。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一股難以言喻的尷尬氣氛瞬間彌漫開來。
    “噗嗤……”
    周遭頓時響起幾聲壓抑不住的嗤笑。
    “蠢貨。”
    又是一句冰冷的評價掠過。蘇淩月身化一道清冷冰影,衣袂飄拂間,已如驚鴻般掠過兩人身旁,素白手掌毫不猶豫地印上玉璧。
    “闖過去!”
    “哈哈哈!叩心問道?死又何懼!”
    “少放屁!老子還要去長城殺異族呢!都給我活著出來喝酒!”
    “沒錯!一起闖過去!”
    豪邁的笑罵與呐喊聲中,一道道身影再無遲疑,紛紛將手掌按向玉璧。道道流光接連衝天而起,映照著一張張年輕而堅定的臉龐。
    眨眼間,場中便隻剩下馬乙雄還未動身。
    他收斂了嬉笑,轉頭看向一直沉穩守在側後方的譚行與卓勝,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老譚,老卓!外頭就交給你們了!萬一情況不對……別猶豫,立刻走!咱們之間,不說矯情話......生死有命!”
    “放心,有我們在。”
    譚行重重一頓手中血浮屠,卓勝亦舉劍示意。
    三人相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馬乙雄再不遲疑,身形一晃,手掌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重重按向那流轉著萬千幻光的玉璧!
    當馬乙雄的手掌與玉璧接觸的刹那,他周身空間微微扭曲,整個人如同被吸入般瞬間僵直,眼神也隨之失去了焦點。
    偌大的平台上,此刻隻剩下譚行與卓勝兩人還保持著清醒。
    他們環顧四周,隻見三十多道身影如同石雕般靜立在玉璧前方,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不同的情緒......
    或痛苦掙紮,或堅毅不屈,或恐懼扭曲。
    “看來,考驗已經開始了。”
    卓勝低聲道,手握壓勝劍的指節微微發白。
    他經曆過那種煎熬,深知其中的凶險。
    譚行沉默點頭,血浮屠重重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警惕地掃視著全場,凝神戒備。
    就在兩人守著眾人的時候,最先出現異狀的是那個手臂帶著灼傷的少年。
    他進入幻境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身體就開始了劇烈的顫抖,臉上毫無血色,七竅甚至開始滲出細微的血絲。
    “不……哥……救我……”
    他無意識地呢喃著,氣息迅速萎靡。
    卓勝臉色一變:
    “他心神要崩潰了!”
    話音未落,少年周身空間一陣波動,整個人竟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如同被風吹散的流螢,瞬間消失在原地,隻留下玉璧前一片空蕩。
    “死了?”
    譚行心頭一緊。
    “不。”
    卓勝仔細觀察著玉璧,搖了搖頭:
    “玉璧沒有反噬的凶戾之氣,那白光……更像是被強製傳送離開了。
    他失敗了,但可能保住了一命。”
    仿佛拉開了某種序幕。
    接下來的時間裏,接二連三地有人身體劇震後化為白光消散。
    有的在最後一刻發出不甘的嘶吼,有的則是一臉釋然,仿佛解脫。
    平台上的人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最終隻剩下不到二十人。
    每一個人的消失,都讓譚行和卓勝的心情沉重一分。
    他們看到韋玄渾身肌肉虯結,煞氣衝天,仿佛在與無形的千軍萬馬搏殺;
    看到蘇淩月周身冰霜凝結,眉宇間帶著化不開的哀傷與決絕;
    也看到張九極雖然麵無表情,但緊抿的嘴唇和微微顫動的指尖顯示他正經曆著極大的壓力。
    時間一點點流逝。
    突然,方飛昂猛地睜開雙眼,踉蹌一步,大口喘息,汗如雨下。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隨即看向玉璧,眼中閃過一絲後怕,但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清明。
    他成功了。
    如同引發了連鎖反應,端木瑞、顏博等人也陸續掙脫幻境,清醒過來。
    每個人都是大汗淋漓,氣息不穩,但眼神都比之前更加凝練、堅定,顯然在幻境中戰勝了心魔,各有收獲。
    然而,仍有近十人依舊深陷其中,包括馬乙雄、韋玄、蘇淩月和張九極。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一直沒有動靜的韋玄,猛地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他周身煞氣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凝如實質,隱約在其身後形成一尊模糊的猙獰惡狼虛影!
    他的氣息在這一刻轟然暴漲,竟是在幻境的壓迫下突破了瓶頸!
    幾乎同一時間,蘇淩月體表的寒氣驟然內斂,眉心一點冰藍印記一閃而逝,周圍的溫度瞬間恢複正常,但她給人的感覺卻更加危險,仿佛一座蓄勢待發的冰山。
    張九極則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的眼眸中,那抹中二之色淡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洞悉般的深邃。
    緊接著,馬乙雄也猛地回神,那雙總是帶著玩世不恭的眼睛裏,此刻卻燃燒著前所未有的鬥誌與火焰,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肩頭的雙刀,咧嘴笑了起來:
    “媽的,夠勁!”
    至此,所有通過“叩心關”的人已全部蘇醒。
    玉璧之上光華緩緩流轉,映照著下方神態各異的眾人。
    原本的三十多人,此刻隻剩下這最後的十幾人。
    空氣一片寂靜。
    成功通過考驗的喜悅還未來得及蔓延。
    下一刻,那麵巨大的玉璧再次發生了新的變化……
    就在眾人心神未定之際,那麵巨大的玉璧光華大盛,柔和卻不刺眼的光芒將整個平台映照得如同白晝。
    流動的光暈在璧麵中央緩緩匯聚,最終凝結成一道模糊卻威嚴的古老身影。
    這身影看不出具體樣貌,仿佛由純粹的光與意念構成,散發著悠遠而滄桑的氣息。
    一道平和卻直達每個人靈魂深處的聲音緩緩響起:
    “後來者……爾等能於此地醒來,便已證明,爾等有直麵己心之勇,有堪破虛妄之智。”
    眾人心神劇震,屏息凝神。
    他們明白,這恐怕就是此地真正的主導者,或者說,是遠古留下的某種意誌。
    那光影繼續開口,聲音古井無波:
    “方才‘叩心之試’,心誌不堅者,未能闖過己身恐懼者,已由叩心璧殘存之力,安然送出此地,重歸外域。”
    此言一出,平台上緊繃的氣氛明顯為之一鬆。
    雖然被淘汰,但至少保住了性命,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果然如此。”
    卓勝低聲對譚行道,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
    “然,此間事,彼等記憶將被封存,此地所見所聞,不得外傳。”
    光影補充道。
    這意味著,那些被送出的人,關於此地、此壁、此試煉的所有記憶,都將被無形之手徹底抹去。
    一片寂靜中,馬乙雄撓了撓頭,終究是按捺不住心頭那團火,上前一步,扯著嗓子朝光影喊道:
    “前輩!您老人家費這麽大勁,把咱們從幽冥淵各個犄角旮旯裏弄過來,又搞這麽一出‘叩心之試’……
    總不會就是專門做善事,幫咱們爺們幾個鍛煉膽魄的吧?
    到底所為何事,您給句明白話唄!”
    那恢弘的光影聞聲,微微轉向馬乙雄的方向。
    它並無具體的眼眸,但在那一刻,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仿佛能洞穿靈魂的“目光”,已然落下,聚焦在了馬乙雄身上。
    那道無形的“目光”如同實質,壓在馬乙雄身上,更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此玉璧,乃吾國‘武卓’秘寶,篩去庸碌怯懦之輩。”
    “吾乃‘璧靈’,乃此叩心壁之守護意誌。
    “爾等既過‘叩心’,便有資格知曉真相,亦有權力做出抉擇.....是就此離去,攜‘明心見性’之心境收獲,安然返回;”
    “抑或,留下,彌補前人疏漏,肩負蒼生大義,阻一場傾世浩劫於未然!”
    “然,後續更涉生死搏殺。隕落之危,遠勝此前。是去是留,爾等……自行決斷。”
    璧靈的話音落下,平台上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離去,可保平安,已有收獲;留下,則意味著麵對真正的死亡風險。
    所有人的眼神都劇烈閃爍起來,血液中屬於天才的驕傲、對無上力量的渴望,與對死亡的天然敬畏,正在瘋狂交鋒。
    “嗤!”一聲輕笑打破寂靜。
    隻見韋玄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眼中非但沒有懼意,反而燃起興奮而危險的火焰:
    “來都來了,哪有空手回去的道理!老子選留下!”
    蘇淩月眸光清冷,語氣卻無比堅定:“我也留下。”
    她需要力量,需要能掌控自己與同伴命運的力量。
    張九極負手而立,隻是淡淡吐出一句:“吾之征程,豈止於此。”
    方飛昂、端木瑞、顏博等天驕略作沉吟,亦紛紛表態願留下。
    能踏過“叩心之試”走到這裏的,無不是心誌如鐵之輩,無上機緣近在眼前,誰肯甘心退縮?
    馬乙雄與譚行、卓勝對視一眼,三人眼中皆是同樣的決意。
    “前輩!”
    馬乙雄再次踏前一步,朝著璧靈的光影鄭重抱拳,聲音鏗鏘,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我們選擇繼續!但請前輩明示!您究竟是誰?
    遠古的‘武卓’是何存在?
    曾經的藍星是否有輝煌武道?
    為何選中我們?
    以往闖入幽冥淵者不在少數,為何從未有人提及此地有‘叩心關’?”
    璧靈的光影聞言,似乎微微頷首,那由光構成的身影仿佛泛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漣漪。
    “此地……現被稱作幽冥淵麽?”
    璧靈的光影聞言,似乎微微頷首,光質的身軀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漣漪。
    它並未直接回答,反而帶著一絲悠遠的悵惘問道:
    “如此說來……武卓,已逝去多少歲月了?”
    馬乙雄神色一肅,恭敬回道:
    “回前輩,現在此地確叫幽冥淵!至於遠古五國……據現存史籍碎片推測,距今至少已有兩千餘載!”
    “兩千餘載……”
    璧靈輕聲重複,光影流轉的速度悄然加快,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那如今,是五國中的哪一國執掌天下?是吾武卓,還是玄昭?亦或是……雲瀾?”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臉上都浮現出複雜之色。
    最終,還是譚行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氣,聲音清晰而沉穩:
    “前輩,您所說的武卓、玄昭、雲瀾、朔宸、青蕪……遠古五國,早已盡數湮滅於曆史長河之中。
    當今之世,乃聯邦之天下!”
    “聯邦?終究……還是亡了嗎……唉,天數如此,難逃,難逃此劫……”
    璧靈的聲音不再古井無波,那聲歎息仿佛承載了萬古的沉重,光影也隨之明滅不定,流露出一種深徹骨髓的無奈與悲涼。
    馬乙雄一聽,眼睛頓時亮得嚇人,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其中蘊含的驚天秘辛,連忙湊近幾步,臉上堆起帶著幾分討好又難掩興奮的笑容:
    “嘿嘿,前輩!聽您這話,裏麵故事大了去了啊!
    既然連神話裏才有的‘叩心壁’都活生生杵在這兒,那是不是說,上古那些搬山倒海、禦劍飛行的傳說,全都不是空穴來風?
    咱藍星老祖宗們,真有過那麽一段牛逼哄哄的玄幻時代?您老給仔細講講唄,我們都快好奇死了!”
    “!!!”
    此言一出,宛如一道驚雷,在眾人心頭炸響!
    在場的所有少年天驕,無不呼吸急促,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要知道,根據聯邦正史明確記載,現今的武道體係,完全源於五百年前那場天地異變.....
    當那充斥著邪神與異族的“異域”與藍星接壤,來自彼界的超凡靈能如潮水般倒灌而入,浸潤並改造了這片曾經的“絕靈之地”,才由此開創了如今武道昌盛的新紀元。
    可聽這遠古壁靈言下之意,在更為久遠的年代,藍星本土,就曾孕育過輝煌的超凡文明!
    那麽,一個足以顛覆認知的問題隨之而來:
    那樣一個偉大的時代,為何會徹底斷絕?
    那些移山填海的大能去了何方?
    璀璨的傳承為何一絲不剩?
    藍星又為何會靈能枯竭,淪為需要依靠“異域”反哺才能重燃修行的凡俗之地?
    這些被歲月塵埃深深掩埋的遠古辛秘,正是聯邦自創立以來,耗費無數人力物力,苦苦追尋卻始終不得其解的終極謎題之一!
    而此刻,解答這一切的鑰匙,或許就掌握在眼前這道由遠古遺留的意誌手中!
    想到這裏,少年們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衝出胸膛。
    他們意識到,自己或許不僅僅是來尋找個人機緣的冒險者,更將成為數百年來,第一批揭開藍星失落曆史真相的見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