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狼之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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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韋正。
我的童年沒有炊煙,沒有屋簷,隻有荒野的腥風和枯草的氣息。
我和弟弟,是在異獸“恐狼”的巢穴裏長大的。
從我擁有模糊的記憶起,觸目所及便是森然的利齒、幽綠的狼瞳,以及永遠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我們不知道父母是誰,也不知道為何會被這群視人類為血食的恐狼收養。
弱小時,我們依偎在母狼腹下,與狼崽爭搶奶水;
稍大一些,便跟著狼群在月下潛行,學習撕咬、伏擊,用獵物的溫熱鮮血滋潤幹渴的喉嚨。
在我的認知裏,我和弟弟,就是狼。
我們的獠牙不夠鋒利,爪牙不夠有力,所以我們必須更狡猾,更團結,才能在弱肉強食的荒野中活下去。
大概……熬過了三個刺骨的寒冬吧!
我模糊記得,那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一個“東西”闖入了我們的領地。
他和我們一樣,用兩條腿站立,身上卻沒有濃密的毛發,也沒有令人恐懼的野獸氣息。
狼群對他齜出了獠牙,但他隻是平靜地站在那裏。
他看著我,看著緊緊護在我身後的弟弟,那雙眼睛裏沒有獵食者的凶光,也沒有恐懼或厭惡,隻有一種……我那時無法理解的光芒。
他沒有傷害狼群,也沒有強行帶走我們。
他隻是每天都會出現在領地邊緣,放下食物,靜靜地坐在不遠處。
漸漸地,狼群接受了他的存在。
後來,他開始對我們說話,教我們發出那些奇怪的音節,用樹枝在泥土上畫出彎彎曲曲的符號。
他帶我們離開了狼群,給了我們一個能遮風擋雨的所在。
他告訴我們,那些符號叫做“字”,那些音節組成的是“語言”。
他一點一點,耐心地磨去我們刻在骨子裏的野性,如同匠人打磨璞玉,告訴我們,我們不是茹毛飲血的狼……
我們是人。
他為我們取名,我叫韋正,弟弟叫韋玄。
他說,一正一玄,一顯一隱,方為世間正道,亦是做人之根本。
從我們學會歪歪扭扭寫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天起,我就時常拉著弟弟,遙望著荒野的方向,聲音嘶啞卻堅定地告訴他:
“小玄,你記住了。”
“我們生而為狼時,在荒野中學到的第一課,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第二課,就是有仇必報,有恩必償!”
“狼若回頭,不為眷戀,不為告別……隻為報恩,或報仇!”
“而現在,我們為人,就要學會收斂爪牙,藏起鋒芒,將恩情刻在骨頭上!絕不辜負任何一個予我們恩情之人!”
那個將我們從狼群帶回人間,賦予我們“韋正”、“韋玄”之名,教會我們何為人、何為擔當的男人,名叫鐵橫,是北原道鐵鉉市的武道協會會長。
他不止給了我們一個名字,一個身份,更將“責任”與“擔當”這四個字,如同烙印般,刻進了我們曾經隻知生存與殺戮的本能裏。
為了不讓我們再像野獸般渾噩度日,他傾盡所有,資源、心血,乃至本就不多的私人時間。
他安排我們進入學校,讓我們笨拙地學著與同齡人交流;
他親自為我們打下武道根基,一遍遍糾正我們源於狼性的、隻求致命而漏洞百出的攻擊方式……
然而,融入這所謂“文明”的世界,遠比在荒野中狩獵更加艱難。
那些在溫室裏長大的同齡人,看我們的眼神裏寫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與恐懼,仿佛我們是什麽誤入人群、玷汙了他們視野的怪物。
既然言語無法溝通,道理講不通……
那就用我們骨子裏最熟悉、最直接的方式來解決。
我的拳頭,我手中的刀,成了唯一的語言。
我將那些敢於挑釁、敢於用異樣目光打量我弟弟的人,一次次揍趴在地,用刀背劈碎他們的傲慢。
我不在乎對方家世如何,背景多深,隻要觸及我的底線,就要做好被狼牙徹底撕碎的準備。
漸漸的,圍繞在我們身邊的流言蜚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聲的敬畏。
恐懼依舊存在,但那恐懼之中,卻混合著一種對絕對力量的赤裸認同。
不知從何時起,他們不再背後竊竊私語地叫我“狼孩”,而是帶著敬畏,給了我一個新的名號.....
“鳴龍”,韋正!
那是在無數次實戰中,我的刀鋒撕裂空氣發出的尖銳鳴響,如同龍吟震徹四方!
這稱號,是我用一雙鐵拳,用手中飲血的刀,從所有人的輕視與排斥中,硬生生砍殺出來的尊嚴!
而我弟弟韋玄,以我為榜樣,在麵對不公,麵對羞辱時,亦爆發出不遜於我的血性,也更讓我自豪。
他手中的刀,同樣淩厲無匹,為自己,也為我們兄弟倆,生生砍出了一條通往尊重的血路!
那一刻,整個鐵鉉城的年輕一代,都記住了我們兄弟的名字:
“鳴龍”韋正!
“血狼”韋玄!
曾經視我們為異類的同齡人,開始將我們視作追趕的榜樣;
曾經對我們頭痛不已的校長和導師,眼中也看到了我們帶來的另一種可能,視我們為鐵鉉城未來的希望與鋒芒!
而我,自然也未曾辜負這份期望。
我韋正行事,固然睚眥必報,傷我親友者,必以血償;
但我更重恩義,點滴之恩,亦當湧泉相報!
鐵橫會長希望我參加北原道大比,為鐵鉉市爭光,我便去了。
當我站在擂台上,麵對那些來自北原道各市、被冠以“天才”之名的對手時,說實話,在我眼中,他們與昔日荒野裏為狼的我隨手捕殺的孱弱蟲豸並無區別。
我的本能在我血脈中嘶吼,視野的邊緣仿佛泛著嗜血的紅光。
我能清晰地“看”到,隻要我願意,手中那柄的鋸齒彎刀就能在他們喉間輕易劃過,帶起一蓬溫熱的血花.....
就像我們兄弟曾經無數次對獵物做的那樣。
但是,我克製住了。
每一次出手,每一次收刀,那沸騰的狼性都在我的骨血裏衝撞、咆哮,卻被一道更為堅韌的無形壁壘死死攔住。
我知道,我現在是人,不是狼。
是鐵橫會長,用毫無保留的真心換來了我的信任,用厚重的恩義縛住了我的野性。
他對我們兄弟傾注的心血與期望,早已化為最堅固的枷鎖,不是束縛我變強的枷鎖,而是將我那源於荒野、渴求殺戮的原始狼性,死死地禁錮在了靈魂的最深處。
後來,隨著我對這個文明世界了解漸深,我才真正明白,鐵橫會長畢生的夙願,便是守護好鐵鉉市這一方水土,更是渴望有朝一日,能揮師反攻那些妄圖滅絕人族、將我同胞淪為奴仆眷屬的異域邪神!
在我高中畢業的那天晚上,我找到他,問了一個盤旋在我心頭許久的問題:
“會長,若您大限將至,最想歸於何處?”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刻。
那個在我印象裏永遠剛硬、嚴肅如鐵石的男人,聞言竟沒有絲毫不悅。
他轉過身,目光穿透夜色,遙望著遠方那無形的邊界,渾身上下陡然迸發出一股衝天的豪氣:
“老子這輩子,最膩歪的就是窩窩囊囊地老死病榻!”
他聲若洪鍾,震得我耳膜發響:
“若真到了那一天,老子隻求能再上長城,殺他個天翻地覆!
讓那些膽敢犯我人境的異域雜碎,用他們的屍骨和哀嚎牢牢記住.....”
他猛地回身,目光如炬,死死釘在我臉上:
“我人族,不可辱!”
那一刻,我看著眼前這個豪情衝霄的男人,心髒像是被一柄重錘狠狠砸中。
一股前所未有的熾熱火焰,猛地從我心底最深處竄起,瞬間席卷全身!
這感覺,完全不同於擊敗對手時的快意,也迥異於掌控他人生死時的興奮。
那是一種……更加滾燙、更加沉重,卻也更加明亮的東西!
或許,在這鐵鉉市生活的十幾年,這座冰冷的鋼鐵城市,這些曾經視我為怪物的人們,還有眼前這個將我們兄弟從狼群帶回人間的男人……
早已在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候,成了我生命中再也無法割舍的牽掛。
那源於荒野、刻在骨血裏的狼性依舊在咆哮,但它嘶吼的方向,第一次與這片燈火,與這聲“人族不可辱”的誓言,重合在了一起。
長城,是麽?
既然那是鐵橫會長連死之前都念念不忘,想要最後征戰的地方……
那我韋正,當然更要去親眼看看。
我倒要親眼看看,那些盤踞在長城之外,視我人族為兩腳羊、肆意欺淩屠戮的異族雜碎....
是不是真的……能承受住一頭來自荒野恐狼的怒嚎!
我向鐵橫會長坦白了我想去長城的決心。
他起初斷然拒絕,說我實力遠遠不夠,至少需要達到內罡境界,才有資格踏足那片絞肉場。
內罡?
那我就突破到內罡便是!
高中畢業後的三天,我把自己徹底扔回了荒野。
我回到了那片承載著我和弟弟最初記憶的土地,回到了將我們養大的恐狼群領地。
然而,等待我的不是熟悉的狼嚎,而是彌漫在空氣中的濃重血腥,和散落各處的、我曾無比熟悉的同族屍骸。
我們曾經的狼群……被另一群外來恐狼屠滅了。
那一刻,積壓的所有暴戾、所有屬於荒野的殺意,如同火山般在我胸腔裏轟然爆發!
我追索著氣味與痕跡,找到了那群劊子手。
沒有談判,沒有威懾,隻有最原始、最血腥的複仇。
我屠光了它們。
隻剩下那隻格外強壯、尾巴長滿白毛的狼王。
它被我斬瞎一隻眼睛,哀嚎著倉皇逃入密林深處。
我本欲追擊,將其徹底撕碎,奈何心神在極致殺戮與悲憤的衝擊下,那層困擾我許久的境界壁壘,竟於此刻轟然洞開!
磅礴的力量在體內奔湧,境界突破帶來的短暫滯澀,卻讓那隻白尾狼王抓住了唯一的生機,消失在了我的感知裏。
按照我對狼族習性的了解,它必定會逃往其他領地,舔舐傷口,聚集新的狼群,然後……回來複仇。
我在那片染血的土地上等了它三天。
但它沒有回來。
或許它被我殺破了膽,或許它找到了更遙遠的棲息地。
我不願再等了。
我走入那個曾經為我與弟弟遮風擋雨、留下我們最初記憶的狼窟,將裏麵殘留的、屬於我們和狼群的一切痕跡,付之一炬。
衝天的火光映照著我的臉龐,灼熱的氣浪翻滾著撲麵而來。
我看著那躍動的火焰,如同在為一段過往舉行一場盛大的葬禮。
我緩緩跪下,朝著那燃燒的洞穴,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養育之恩,屠族之仇,今日皆以此火為祭,了斷幹淨。
從今往後,韋正!韋玄!
不再是狼孩,我們是人!是頂天立地、恩仇必報的人!
我回到了鐵鉉市。
沒有參加所謂的高考,也拒絕了所有武道大學的特招邀請。
無論是名聲顯赫的北鬥武府,還是鐵血肅殺的戰爭學院,亦或是探索人體秘藏的星河大學.....
這些聯邦無數少年天才擠破頭也想進入的頂尖學府,他們的錄取通知書,在我眼中與廢紙無異。
我一概回絕,不留半分餘地。
我的路,從來就不在那些象牙塔裏。
我隻有一個目的地就是....長城!
鐵橫會長見我心意已決,終究是拗不過我,隻得一聲長歎,翻出了壓箱底的人情。
他聯係上了當年在長城服役時,所在異域巡遊小隊的老隊長.....那位代號‘霜狼’,名叫冷靖的資深巡遊者。
提起這位老隊長,鐵橫會長臉上那點無奈瞬間被一種與有榮焉的自豪取代,他目光灼灼地對我說:
“小子,你給我聽好了!冷靖隊長,那可是在功名碑上刻下了自己名號,親手建立了‘霜狼’巡遊小隊的狠角色!
是長城防線裏真正鼎鼎大名的人物!”
他聲音不自覺拔高,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
“你是不知道!在長城,隻有那些親手宰殺過【荒穀】級以上恐怖異獸,或是斬下過【王血】異族高手頭顱的頂尖巡遊者,才有資格在功名碑上留名,建立屬於自己的稱號小隊!”
“而冷靖隊長,他不僅做到了,他創建的‘霜狼’更是讓無數異族聞風喪膽!
那可是你會長我當年的老隊長,是真正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強橫存在!”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眼中那毫不掩飾的灼熱與期盼,我沉寂的心湖仿佛也被投入了一塊巨石,波瀾驟起。
我懂他的意思。
他不僅是在為我鋪路,更是在我身上,寄托了他自己當年未盡的豪情與夢想.....他希望我有朝一日,也能在長城建功立業,創立屬於自己的稱號小隊!
一股熾熱的意氣在我胸中翻湧。
創立小隊麽?
別人能做到的事,我韋正,憑什麽不行!
那麽……該叫什麽名字好?
“鳴龍”?還是……“血狼”?
念頭在腦海中一轉,答案便已清晰。
罷了,就叫“血狼”。
待到他日,弟弟來到長城,看見一麵繡著猙獰狼首、與他名號相同的戰旗在這雄關之上獵獵作響時……
想必那張總是帶著幾分倔強的臉上,一定會露出我最想看到的開懷笑容吧。
後續,我順利加入了霜狼小隊,參與了所謂的巡遊試煉……
嗬。
那叫什麽試煉?在我看來,簡直如同溫室內規劃好的觀光郊遊,連讓我熱身的資格都欠奉。
同批的見習巡遊者中,我韋正,是當之無愧、毫無爭議的第一。
就連那位終日麵覆寒霜、代號“霜狼”的隊長冷靖,看我的眼神也日漸不同,像是發現了什麽稀世珍寶。
再後來,我開始真正跟隨小隊裏的老大哥們,一次次深入危機四伏的異域。收集情報,探查敵蹤,刺探據點……
那半年,刀頭舔血,枕戈待旦,經曆之精彩、之險惡,遠勝我過去十幾年的總和!
每一場遭遇戰,我都衝殺在最前。
在生與死的鋼絲上起舞,與恐怖強橫的異獸搏殺,和能力詭異莫測的異族周旋、死鬥!
爽!真他媽的爽!
這長城,我來對了!
隻有這片血與火澆築的土地,才能讓我骨子裏的狼性徹底掙脫束縛,肆意咆哮!
冷靖隊長不止一次拍著我的肩膀,語氣複雜又帶著激賞:
“韋正,你小子,天生就是吃這碗斷頭飯的料!”
他甚至對我說,等他哪天戰死了,這“霜狼”小隊,就交給我來帶。
隊裏那些真正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老大哥們聽了,總是哈哈大笑,毫不留情地拆台:
“得了吧隊長!就別做這白日夢了!”
“就是!小正這崽子,是能困在咱們這口小池塘裏的真龍?他遲早得自立門戶,創建屬於他自己的稱號小隊!”
“到時候,咱們‘霜狼’說不定還得仰仗他‘血狼’照拂呢!哈哈哈!”
每次看著平日裏威嚴冷峻的隊長,被這群生死兄弟懟得臉色鐵青,卻又啞口無言、無法反駁的憋屈模樣,我就忍不住想笑。
在這灼熱的戰火與真摯的情誼中,“血狼”這兩個字,在我心中愈發清晰、滾燙。
而後,一道消息如驚雷般傳遍長城....
鎮嶽天王此前與蟲母邪神硬撼一場,麾下王衛損傷慘重,如今要在所有稱號小隊中,公開選拔新任王衛。
而我的名字,韋正,赫然在列!
消息傳來那一晚,整個霜狼小隊都沸騰了。
那些與我生死與共的老大哥們,連同一向冷峻的隊長冷靖,無不激動得滿麵紅光,比自己得了殊榮還要興奮。
王衛,三年一換,那是守護在聯邦天王身邊的最後屏障,是直麵邪神與其眷屬的第一道利刃!
這既是無上的榮耀,也代表著極致的危險。
成為王衛候選,意味著聯邦認可我韋正,有資格、有能力,站在最前線,直麵那些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
這是對我實力與潛力的最大肯定!
我至今仍清晰記得,隊長冷靖得知消息後,狠狠摟住我的肩膀,笑得無比猖狂,聲音震得營房嗡嗡作響:
“第一期!直接入選王衛候選!哈哈哈!好!好啊!小子,給老子長臉了!”
他激動地揮舞著拳頭,仿佛要將積壓多年的意氣盡數吐出:
“除了三年前那個‘凶虎朱麟’,這幾年,還有誰能像你這樣,初入長城便獲此殊榮?
哈哈哈!沒想到我冷靖帶出來的兵,也能出一個!”
他得意地環視周圍起哄的老隊員,聲音拔得更高:
“我看爆熊、白無常、神荼……那幾個老鱉三帶出來的所謂精英,哪個能比?老子帶出來的兵,就是最牛逼的!”
我清晰地聽出他語氣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自豪與驕傲。
我沒有多言,但一個念頭如同野火,在我心底猛地竄起,熊熊燃燒:
‘凶虎’朱麟……麽?’
我很想親眼見識見識,這位走在我前麵的天才,究竟是何等人物!
而就在我全力備戰王衛選拔,意氣風發之時……
一個來自鐵鉉市的通訊,如同最冰冷的毒刺,瞬間刺穿了我所有的熾熱與昂揚。
是鐵橫會長。
他的聲音,透過萬裏之遙傳來,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崩潰的沙啞與顫抖。
他告訴我……
我的弟弟,韋玄……死了。
他……死了。
死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反複回蕩著那兩個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一遍遍撕裂著我的神經。
死了……
我在這個人世間,唯一的血親……唯一的弟弟……
那個會跟在我身後,叫我“哥”的小狼崽……
那個和我一起在荒野求生,一起被帶回人間,名字與我緊密相連的弟弟……
他……死了!!
驟然間,我的心空落落的,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因為心裏的那個窟窿,比痛要痛苦上千倍、萬倍!
我死死咬住牙關,幾乎用盡了畢生的意誌力,才沒有對著通訊器嘶吼著追問細節。
我不敢問。
我怕一旦問出口,那根緊繃的、名為理智的弦會瞬間崩斷,我會控製不住自己,會變成一頭徹底失控、隻想撕碎一切的瘋狼。
我更不想……讓電話那頭的鐵橫會長,聽到我聲音裏無法抑製的顫抖,感覺到我此刻狼狽不堪的脆弱。
我韋正,可以流血,可以戰死,但不能……不能讓他覺得,他當年從狼群裏帶回來的,是一個承受不住打擊的廢物。
我用盡全身力氣,從幾乎要碎裂的齒縫間,擠出那個我最在乎、也是唯一能支撐我此刻站穩的問題:
“他……死得……其所嗎?”
每一個字,都像是帶著倒鉤,從我的心頭上硬生生剮過。
我在等一個答案。
一個能讓我……不至於徹底瘋狂的答案。
當我從他那顫抖的聲音中得知,小玄是為了封印邪神而死,直至最後,未曾後退半步時……
心中那翻江倒海、幾乎要將我撕裂的狂怒與悲愴,竟奇異地……平息了下去。
是了....是了……
那隻總是跟在我身後,眼神卻比誰都倔強的小狼崽……他一直都是這樣。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才是他。
這才該是他……
罷了……
死得其所,就好。
死得其所……就行。
這般結局……
配得上他,配得上我那血勇悍烈的弟弟。
狼群裏滾大的崽子,終有一死。
不是報恩,便是……報仇。
這,就是狼的宿命。
這,就是我們的歸宿……
罷了....罷了.....
而我韋正,在那一刻,在心底立下重誓:
終有一日,我定要讓那一麵繡著猙獰狼首、與他名號相承的“血狼”戰旗,如同不滅的烽火,牢牢插在這雄關之巔!
讓它在獵獵風中咆哮,讓它的陰影籠罩關外邪祟!
我要讓“血狼”之名,
如同驚雷,響徹這橫亙萬裏的鋼鐵長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