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死了的聖子,不叫聖子

字數:10561   加入書籤

A+A-


    飛梭如一道銀色流光,劃破天際。
    譚行坐在舒適的艙內,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不過短短十幾分鍾,飛梭便已抵達荒野關門。
    關卡處的衛兵顯然早已接到通知,飛梭甚至未曾停留,隻是略微減緩速度,便在衛兵肅穆的敬禮中,徑直穿過那厚重的合金大門,駛入了危機四伏的荒野區域。
    “連認證流程都免了……”
    譚行看著窗外迅速遠去的關門輪廓,嘴角微揚:
    “背後有個頂尖大勢力撐腰,辦事效率果然天差地別。”
    想起以往自己為了出關,往往需要提前報備、排隊等待,兜兜轉轉耗費近兩個小時,哪像現在這般暢通無阻。
    “果然,大樹底下好乘涼啊。”
    飛梭按照譚行提供的坐標,精準地降落在荒野三號區域邊緣。
    艙門滑開,一股混合著泥土、腐殖質和淡淡腥氣的荒野之風瞬間湧入。
    譚行深吸一口這熟悉的氣息,第一個躍下飛梭,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略顯陰暗的環境。
    龍芳、林東和完顏拈花緊隨其後。
    就在他們落地後不久,一陣密集而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便從前方不遠處的密林深處傳了過來。
    那聲音由遠及近,仿佛是無數堅硬的節肢在相互摩擦、碰撞,聽得人頭皮發麻。
    譚行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地火蠍群大規模移動時發出的特有聲響!
    “看來,它們已經聞到味了。”
    譚行眼中閃過一絲狩獵般的興奮,轉頭對龍芳沉聲道:
    “龍前輩,請您先不要出手。
    您這一身天人合一的修為一旦展露,恐怕會打草驚蛇。”
    龍芳眉頭微蹙:
    “這麽麻煩?我直接出手擒下一個便是。”
    譚行聞言輕笑搖頭,目光掃過遠處窸窣作響的密林:
    “前輩有所不知。血神教信奉的是勢均力敵的廝殺,視碾壓式的戰鬥為褻瀆。
    您若出手,他們見勢不妙要麽四散奔逃,要麽……”
    他語氣凝重了幾分:
    “這些狂信徒被洗腦得徹底,一見情況不對,很可能會選擇自盡殉教,以求麵見他們那位嗜戰的邪神。
    到時候,我們可就白跑一趟了。”
    “好!就按你說的辦!”
    龍芳爽快應下。
    “那就勞煩前輩為我們壓陣!”
    譚行眼中戰意升騰,轉頭看向林東。
    隻見林東閉上雙眼,鼻翼微微翕動,數秒後猛地睜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指向聲音傳來的山穀方向,語氣帶著幾分驚喜:
    “老譚,你的判斷沒錯!山穀下方確實藏著東西,我聞到了好幾股濃烈的腥氣,其中一道異常精純濃鬱……很可能是血神教的高層人物!”
    譚行聞言心中一振,正要縱身而出,卻被身旁的完顏拈花一把按住手臂。
    這位鐵塔少年眼中燃燒著灼熱的戰意,渾身顫抖,語氣低沉:
    “帶我一個!我跟你一起去!”
    譚行見完顏拈花這副躍躍欲試、幾乎按捺不住的模樣,不由得朗聲大笑,當即拍板:
    “好!!”
    他話音未落,完顏拈花眼中瞬間迸發出駭人的精光,周身戰意如實質般升騰,仿佛一頭嗅到血腥味的猛獸。
    三人相視一笑,身形同時暴起,如同三支離弦之箭,帶著破空之聲直撲山穀!
    龍芳靜立原地,衣袂在荒野的風中微微拂動。
    她望著那幾個在亂石間縱躍如飛、殺氣騰騰的背影,不禁搖頭輕歎,唇角卻勾起:
    “果然是一幫聞到血腥味就興奮的小瘋子……”
    三人身影在嶙峋怪石間幾個起落,便已逼近那片窸窣作響的密林。
    譚行衝在最前,血浮屠已然在手。
    他非但不避那越來越響的“咯吱”聲,反而迎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加速衝去。
    “老規矩!”
    他頭也不回地低喝一聲:
    “老子先上,林狗指路!”
    “明白!”
    林東應道,雙目精光閃爍,鼻翼不斷翕動,在混雜的氣味中精準鎖定著目標:
    “左側三十五步,腥氣最濃,是蠍群的頭蠍!”
    “交給我!”
    完顏拈花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壯碩的身軀猛然膨脹一圈,肌膚泛起古銅色的光澤。
    他雙拳對撞,發出金鐵交鳴之聲,竟是不用兵刃,直接朝著左側蠍群最密集處撞了過去!
    “轟!”
    完顏拈花如同人形凶獸,直接撞入蠍群。
    拳頭揮出,帶起淩厲的罡風,幾隻磨盤大小的地火蠍應聲甲殼碎裂,被巨力轟飛出去,綠色的汁液四濺。
    譚行則如鬼魅般掠向林東所指的方向,刀光一閃,一隻比其他地火蠍大上一圈、甲殼呈現暗金色的頭蠍剛剛揚起毒刺,便被一道血線從中精準劈開!
    “漂亮!”
    林東讚道,同時身形靈動地遊走在戰場邊緣,手中戰刀閃爍,精準地切斷了幾隻試圖從側翼包抄的地火蠍節肢,讓它們失去行動能力。“
    右後方又有集群靠近,數量不少!”
    “收到!”
    譚行刀勢展開,暗紅色的刀光如同潑墨,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死亡禁區,凡是闖入的地火蠍無不支離破碎。
    他享受著這種刀鋒撕裂甲殼的觸感和生死一線的刺激,體內的血液仿佛在燃燒。
    完顏拈花更是越戰越勇,拳、肘、膝、腿皆成武器,純粹的暴力被他展現得淋漓盡致,所過之處,地火蠍殘肢斷臂四處飛散。
    龍芳站在稍遠處的巨石上,負手而立,看著下方三人如同熱刀切黃油般在蠍群中肆虐,配合默契,效率極高。
    尤其是譚行,那精準狠辣的刀法,以及對戰局的敏銳洞察,根本不像個年輕人,反倒像個在屍山血海中磨礪多年的老手。
    “這幾個小子……”
    她輕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僅僅片刻功夫,這波數十隻的地火蠍群便被清理殆盡,隻剩下滿地的殘骸和彌漫的腥氣。
    譚行甩了甩刀身上的粘液,看向山穀深處,目光灼灼:
    “熱身結束。接下來,該去找正主了。”
    林東深吸一口氣,再次施展靈嗅,片刻後,他指向山穀深處一個不起眼的洞穴入口,語氣肯定:
    “那股最精純的腥氣,就是從裏麵傳來的!”
    硫磺穀深處,地下洞穴。
    數十名身披血紅長袍的信徒匍匐在地,圍繞著一座猙獰扭曲的異形雕像低聲吟唱。
    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血腥的混合氣味,搖曳的火光將人影投在岩壁上,如同群魔亂舞。
    祭壇正前方,一名身著血袍的身影突然停下吟唱,猛地抬起右手。
    他掌心向上,四周的血腥氣息瞬間凝聚,化作一顆足有磨盤大小的猩紅眼球懸浮在半空!
    那眼球布滿血絲,瞳孔深處幽光閃爍,清晰地映照出譚行、林東與完顏拈花三人正逼近洞穴入口的身影。
    那名身穿血袍的身影,死死盯住血色眼球中映出的譚行身影,枯槁的手指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嘶啞的聲音中帶著難以抑製的狂喜:
    “是……是聖子!聖子回來了!”
    他猛地轉向身旁一名身材壯碩、臉上帶著猙獰鐵麵的信徒,聲音陡然變得急促而高亢:
    “鐵煉!立刻放出所有地火蠍!把血坑裏那些小家夥們也全都放出去!通知穀內所有血使...不惜一切代價,去殺了聖子!”
    他那隱藏在兜帽下的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癲狂的弧度,仿佛在宣告一場盛宴:
    “聖子親臨……肯定是要為吾主,獻上一場盛大的戰鬥狂歡!快去!”
    鐵煉聞言,心中暗喜,麵上卻故作遲疑:
    “教首,萬一....聖子他力有不逮,不幸殞命....那該....”
    教首兜帽下的身軀因興奮而微微顫抖,聲音裏充滿了狂熱的顫音:
    “能活下來的,才配稱為聖子!快去!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再次瞻仰吾主無上神威的展現!”
    “謹遵教首諭令!”
    鐵煉低頭領命,嘴角難以抑製地扯出一抹猙獰。
    他心中早已對那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竟能竊取神明恩寵的“聖子”充滿妒恨。
    自己如此虔誠侍奉,換來的卻隻是微不足道的一絲神力,而那人卻……
    “上次就算了,這次,我一定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鐵煉轉身離去,眼中寒光凜冽,殺意如實質。
    就在教首命令下達的瞬間,整個硫磺穀仿佛被投入滾油的冷水,徹底暴動!
    “轟隆隆——”
    無數地火蠍如同赤色的潮水,從巢穴、岩縫中傾巢而出,甲殼摩擦的“咯吱”聲匯聚成令人頭皮發麻的死亡交響。
    更深處,那些被血神力量長期侵染、發生詭異畸變的異種,也被鐵煉從散發著濃重血腥氣的“血坑”中盡數放出,發出嗜血的嘶吼,加入這場死亡的洪流。
    鐵煉站在高處,望著眼前密密麻麻、浩浩蕩蕩湧向洞穴口的蠍群與異種,臉上露出一抹猙獰而快意的笑容。
    他緩緩轉身,看向身後....十幾道同樣身披血袍的身影靜立如雕塑。
    這些人,都是在與地火蠍群無休止的殘酷廝殺中存活下來的佼佼者,他們被稱為“血使”。
    在聯邦各處荒野,血神教都掌控著類似硫磺穀這樣的據點。
    他們將虔誠或不幸的信徒投入圈養的異獸群中,讓他們進行永無止境的戰鬥。
    每一次血腥廝殺後,能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幸存者,便能浸染一絲微薄的血神之力,獲得“血使”的稱號,然後投入下一場更殘酷的戰鬥,直至死亡。
    這無休止的死亡輪回,便是他們獻給那位渴望戰爭與廝殺的邪神,最癲狂的表演與祭品。
    正因如此,在聯邦官方記錄中,血神教雖發跡於北原道並迅速蔓延,但其危害性卻難以簡單界定。
    他們像一幫徹頭徹尾的瘋子,平日大多龜縮在荒野據點裏自相殘殺,仿佛與世無爭。
    可一旦聯邦其他區域有邪教作亂,爆發大規模戰鬥,這群瘋子便會聞著血腥味蜂擁而至,且……敵我不分,見人就殺!
    他們是邪教中不折不扣的異類,一群隻為戰鬥與死亡而活的狂徒!
    在這武道昌盛、異能覺醒的大世,無數天賦平庸、既未踏上武道坦途也未能覺醒異能的人們,不甘心就此沉淪於凡俗,了卻平庸的一生。
    他們渴求力量,向往超凡,哪怕隻有一線希望,也願以命相搏。
    而血神教,恰恰給了他們這樣一條“捷徑”....
    一條用鮮血與死亡鋪就,卻立竿見影的殘酷之路。
    無需經年累月的苦修,不必等待渺茫的覺醒契機。
    隻要投身於那無休止的廝殺,在屍山血海中活下來,便能真切地感受到力量的提升,哪怕那力量充斥著血腥與詭異。
    這種近乎“一步登天”的誘惑,對於在絕望中掙紮的人們而言,無異於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即便明知前方是萬丈深淵,是淪為隻知道戰鬥的傀儡,他們依舊……趨之若鶩。
    “哪怕隻能綻放一瞬……我也要看看高處的風景!”
    這,便是無數飛蛾撲火般投入血神教懷抱的信徒,心中最後的執念。
    就在譚行三人清理完先頭蠍群,準備深入洞穴之際,整個硫磺穀的地麵忽然傳來沉悶的轟鳴,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地底奔騰!
    “不對勁!”
    林東臉色微變,鼻翼劇烈翕動:
    “四麵八方都是!我們被包圍了!”
    他話音剛落,前方洞穴入口處,赤紅色的地火蠍潮水般湧出,數量之多,遠超先前數倍!
    而在蠍群之中,還混雜著一些形態更加猙獰的怪物.....它們有的肢體異化出骨刃,有的甲殼上浮現著扭曲的血色紋路,正是被血神之力深度侵染的“血坑異種”!
    與此同時,兩側高聳的岩壁上,也出現了十幾道身披血袍的身影。
    他們如同鬼魅般立於峭壁,冰冷的殺意混合著濃鬱的血腥氣,牢牢鎖定了穀底的三人。
    “嗬。”
    譚行非但沒有驚慌,反而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眼中血色一閃而逝。
    他體內的血液在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種牽引,開始微微發燙,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渴望被悄然點燃。
    那種感覺……既熟悉,又令人警惕。
    “林狗,拈花,護住側翼!”
    譚行低喝一聲,血浮屠橫於身前,刀尖遙指那如同潮水般湧來的怪物洪流:
    “中間這條大道……歸我了!”
    話音未落,他已如一道血色閃電,悍然撞入了洶湧而來的獸潮之中!
    刀光乍起,如血月淩空!
    暗紅色的刀罡撕裂空氣,所過之處,地火蠍與異種如同被收割的麥稈,瞬間倒下一片!
    殘肢斷臂混合著粘稠的綠色汁液四處飛濺,刺鼻的腥臭瞬間彌漫開來。
    譚行的刀法狠辣、高效,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每一刀都精準地斬在怪物最脆弱的關節或甲殼縫隙。
    他仿佛天生就是為了殺戮而生,在密集的敵群中輾轉騰挪,步伐詭譎,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致命的撲擊和毒刺,同時揮出致命的斬擊。
    他享受著這種遊走於生死邊緣的快感,享受著刀鋒撕裂血肉的觸感。
    那股莫名的興奮感越來越強,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這片血腥的戰場,才是他真正的歸宿!
    “吼!”
    完顏拈花古銅色的身軀上青筋暴起。
    他雙拳齊出,狂暴的拳風直接將兩隻從側麵撲來的血坑異種轟成了碎塊!
    他守在譚行一側,用最純粹的暴力,為譚行擋下了所有來自側翼的威脅。
    林東則遊走在戰圈外圍,身形飄忽。
    他手中的戰刀如同毒蛇的信子,每一次閃爍,必有一隻試圖從陰影中發起偷襲的地火蠍被切斷神經節,癱軟在地。
    他的“靈嗅”全力運轉,不僅警惕著周圍的怪物,更時刻關注著岩壁上那些虎視眈眈的血使。
    “岩壁上那些家夥……要下來了!”
    林東急聲提醒。
    高處的血使們動了!他們如同捕食的獵鷹,自岩壁上一躍而下,血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尚未落地,一道道顏色暗沉、散發著濃烈血腥氣的能量攻擊便已淩空射向三人!
    這些攻擊並非傳統的內氣或異能,更像是凝固的血液,帶著強烈的腐蝕性與混亂意誌。
    “來得好!”
    譚行長笑一聲,血浮屠舞動如輪,將襲來的血芒盡數絞碎。
    戰鬥瞬間進入白熱化!
    穀底是無窮無盡的蠍潮與異種,空中是不斷襲擾、手段詭異的血使。
    三人陷入了重重包圍。
    然而,譚行的眼神卻越來越亮,嘴角那抹狂放的笑意也越發明顯。
    他感覺身體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一股灼熱的力量順著經脈奔流,讓他出刀的速度更快,力量更猛!
    他一刀劈開一頭人立而起的巨型異種,滾燙的汙血濺在他臉上,他卻毫不在意,反而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
    “不夠……還遠遠不夠!”
    他低聲自語,目光穿透了混亂的戰場,看向了岩壁上的鐵煉。
    “你下來!輪到你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蕩在喧囂的戰場之上。
    遠處,通過血眼觀察著戰局的教首,身體猛地一顫,兜帽下的臉上露出了更加狂熱、甚至帶著一絲敬畏的神情。
    “聽到了嗎……你們聽到了嗎!這就是聖子的意誌!他在呼喚更多的戰鬥!更多的鮮血!”
    他張開雙臂,狀若癲狂:
    “滿足他!壓上去!全部壓上去!讓聖子……盡情狂歡!”
    更多的地火蠍從洞穴深處湧出,更多的血使從陰影中現身。
    整個硫磺穀,徹底化作了一片血腥的絞肉場。
    而身處風暴中心的譚行,手中的血浮屠發出興奮的嗡鳴,刀身上的暗紅色紋路,仿佛活了過來,隱隱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