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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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疤怔在原地。
指尖觸碰著臉頰上那道細微的血痕,濕潤的觸感傳來,令他渾身的血液幾乎瞬間凍結。
他知道....他完了。
這場在神明注視下的對決,聖子用生命鑄就了一段傳奇。
而他自己,卻演得一塌糊塗。
身為血神信徒,手握神明恩賜之力,同境之中本該所向披靡、占盡先機。
而他,堂堂天人合一境,對陣一個區區先天境的聖子,本該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碾壓!
畢竟先天境,在他這等初步溝通天地、武道意誌顯化的天人境眼中,與螻蟻何異?
他最後那一掌,本就是奔著將聖子徹底拍成齏粉而去!
可如今……他竟被對方臨死前的最後一擊,破了防!
血疤絕望地望向天空中那顆血色眼球....以及眼球中央那道模糊而威嚴的身影。
下一刻,整座角鬥場劇烈震動,由無數顱骨壘成的觀眾席上,每一顆顱骨眼中的血火瘋狂搖曳,上下顎哢噠碰撞,發出令人心悸的碎裂聲響。
觀眾席上那些形態各異的幽暗幻影,齊齊發出震徹靈魂的怒吼。
這些聲音雖無聲,每一道卻如重錘,狠狠砸進血疤的靈魂深處:
“廢物!你不配承接吾主恩賜!”
“就你這般表現,也配自稱血神信徒?”
“這場戰鬥,是你對神威的褻瀆!”
“我要撕碎你的魂魄……卑賤的敗犬!”
觀眾席第一排,一道燃燒著暗紅烈焰的身影自觀眾席上踏前,嘶吼如雷:
“吾乃赤焰魔族,赤煉薩爾,吾主座下神選戰士!
以血與火立誓,向你發出榮耀之戰....不死不休!
吾必用你這廢物的鮮血,洗淨這場褻瀆!”
赤焰魔族的怒吼尚未消散,蟲族那令人牙酸的嘶鳴已接踵而至。
觀眾席的陰影之中,一道猙獰的蟲形幻影緩緩立起,複眼中閃爍著冰冷殺機:
“吾乃蟲族,‘撕裂’利卡特,吾主神選戰士!
向你發起榮耀挑戰……吾將親手撕碎你的血肉,咀嚼你的靈魂!”
它的身側,一道由幽暗霧氣與古老骸骨構成的幻影悄然凝聚,手中腐朽法杖輕點虛空,靈魂之火在眼窩中無聲燃燒:
“吾乃‘亡語者’納格什,於冥河彼岸侍奉吾主。
你的失敗,是對吾主的褻瀆。
我以永恒沉寂之名起誓,必將你的靈魂抽離,禁錮於哀嚎骨燈之中,永世燃燒!”
又一聲嗜血狼嚎在血疤靈魂深處炸響。
觀眾席第一排末尾,一個半人半狼的壯碩生物用利爪撕扯胸膛,暗紅雙眼死死鎖定血疤:
“吾,‘血爪’索納斯!你的血,聞起來就像失敗的腐臭!
接受我的榮耀挑戰!我會用你的頭骨,盛滿勝利美酒,獻給吾主!”
無數的斥責、嘲諷與戰吼,如無邊淵海轟然傾覆,將血疤的靈魂識海震的劇烈顫抖!
“廢物!蟲豸!你不配為血神信徒!更不配發起榮耀試煉!”
“你根本不配為一個戰士!這是一場褻瀆之戰!”
“失敗者!向我跪拜,我將賜你一個不那麽難看的死法!”
這些來自異域、形態各異,同樣獲得血神恩賜的強大戰士們.....此刻無比憤怒。
他們咆哮著,譏諷著,爭先恐後地向血疤發出最為殘酷的“榮耀挑戰”。
每一道目光都如同燒紅的烙鐵,每一個聲音都像是喪鍾的轟鳴。
血疤僵立在原地,仿佛被無形的枷鎖禁錮。
在這滔天的惡意狂潮中,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這座榮耀角鬥場中,能留下烙印幻影的,無一不是踏著屍山血海走出的戰鬥冠軍!
即便隻是最低一層觀眾席上的幻影,也都曾贏得至少十場同級別“榮耀挑戰”,是名副其實的百戰殺神,以血與火鑄就了在此立足的資格。
越往上,席位所代表的冠軍次數就越是駭人,實力也越發深不可測。
而最靠近蒼穹血神的那幾層台階上,那幾道仿佛由凝固的陰影與血色構成的邪異幻影……
它們,更是從無數神選戰士中層層廝殺、最終脫穎而出的.....神選冠軍!
它們沉默著。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但那一道道俯視而來的目光,卻比萬千詛咒更加冰冷,比所有咆哮更加沉重。
那是一種毫不掩飾的憤怒與審判!
被如此多的殺戮冠軍同時視為褻瀆者,他仿佛已經能看見,自己被撕成碎片,靈魂在永恒的痛苦中煎熬的景象。
就在血疤雙膝一軟,準備向蒼穹中那顆猩紅眼球、向其中那道模糊而威嚴的身影跪地祈頌的刹那....
他的動作猛地僵住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虛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驚恐地內視自身……那原本奔騰不息、由神明賜予的血色威能,消失了。
那曾讓他撕裂強敵、傲視同階的血神恩賜,此刻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消散得無影無蹤。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無法抗拒的虛弱感,迅速抽幹了他四肢百骸中最後的力量。
這一刻,比死亡更冰冷的絕望湧現在他的心頭。
他明白了。
他被他的神……徹底拋棄了!
就在血疤意識到自己被神拋棄的瞬間...
整個榮耀角鬥場觀眾席上,那些前一秒還在瘋狂咆哮、怒意滔天的幽暗幻影,竟在同一刹那全部靜止。
它們眼中的血火恢複平穩,猙獰的表情歸於漠然,仿佛剛才那山呼海嘯般的憤怒與挑戰,好似一場幻夢。
蒼穹之上,那顆巨大的猩紅眼球微微轉動,其中那道模糊而威嚴的身影,似乎…動了動。
嗡!
一股無法抗拒、無法理解的浩瀚偉力驟然降臨,無視了失魂落魄的血疤,如同血河決堤,轟然灌入深坑中譚行那具化為慘白骷髏的屍骸!
下一刻,神跡顯現。
譚行的森森白骨之上,血肉瘋狂滋生,筋絡如活蛇般蔓延纏繞!內髒重塑,皮膚覆蓋……
幾乎是在眨眼之間,那具保持著決死投擲姿態的骷髏,已然血肉複蘇,重現生機!
“呸!操他娘的血神教!真他娘的疼啊!”
譚行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胸膛劇烈起伏,貪婪地深吸了一口充滿血腥味的空氣,開口第一句便是破口大罵!
罵聲未落,譚行突然怔住,他竟然驚訝的發現,他不僅之前慘烈的傷勢盡數複原,連他燃燒殆盡的壽元、崩碎成渣的丹田經脈,竟都被這股血色能量徹底修複,並且變得比以往更加堅韌、更加強大!
他有些茫然地站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他四肢百骸中洶湧奔騰,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血色光暈,宛如神跡。
“老子……這就活了?”
他也搞不清楚剛才處於什麽狀態,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將血浮屠擲出、意識徹底沉淪的那一刻。
他隻記得自己墜入了一片無盡的混沌黑暗,唯有一片殘破的羽翼,在虛無中散發著微光,死死護住了他最後一點靈魂不滅。
他猛地抬頭,望向天空上的血色眼球之中的那道模糊身影,驚駭之下脫口而出:
“牛逼!血神牛逼!”
與此同時,一道冰冷無情的意誌掃過全場。
“不……不!吾主!再給我一次機會……”
血疤驚恐地感受到,自己體內那源自神賜的力量正在被無情抽離!
他的境界開始崩塌,如同雪崩般無可挽回。
天人合一境的感悟迅速模糊,溝通天地的能力消散;
外罡境的護體罡氣寸寸瓦解;
內罡境的渾厚內息飛速流逝……
最終,他的修為一路暴跌,竟硬生生從高高在上的天人境,重新跌回了……先天境!
曾經澎湃的力量感消失殆盡,體內隻剩下劫後餘生般的虛浮與深入骨髓的孱弱。
角鬥場四周,所有幽暗幻影,包括矗立在靠近黃銅王座的階梯之上的那幾位神選冠軍,都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它們的目光中,早先的憤怒已蕩然無存,隻剩下對神意的絕對敬畏,以及對場中那個重生者,毫不掩飾的審視。
譚行立於深坑之中,略微活動了一下脖頸,體內洶湧奔騰的全新力量感,讓他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舒暢的嘶鳴。
他看向遠處麵如死灰、境界已然跌落的血疤,腦中閃過一瞬的茫然。
自己不是被這家夥一巴掌拍死了嗎?
怎麽現在搞得,好像他才是那個最後的勝利者?
但這念頭也僅僅存在了一瞬。
多餘的思緒被瞬間清空,取而代之的,並非簡單的憤怒,而是一種更為熾烈的興奮!
有仇必報,是他的信條。
被人活活打死,這等“大禮”若是不加倍奉還,他譚行以後名字倒著寫!
實力不夠,可以隱忍,可以等日後強大了再連本帶利地砍回來。
但此刻,同為先天境……
那還等什麽?!
他五指猛地張開,淩空虛握,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鏘!”
不遠處,那柄跌落在地的血浮屠仿佛感應到了主人心中沸騰的殺意,發出一聲近乎歡愉的尖銳錚鳴,化作一道血色流光,主動撕裂空氣,飛回他手中!
長刀入手沉重,一股血脈相連、如臂指使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刀身之上,一道玄奧的血色神紋一閃而逝,仿佛也渴望飲血。
他抬起頭,目光如刃,牢牢鎖死了麵色慘白、眼神渙散的血疤身上。
譚行咧開嘴,聲音不高,卻帶著興奮的顫栗感:
“血疤……”
“你他媽剛才那一巴掌……”
“打得挺爽啊!”
他微微俯身,血浮屠斜指地麵,周身開始彌漫出如有實質的血色氣焰。
“現在,該輪到我爽了!”
“第三回合……”
“開幹!咱們....不死不休!”
血疤渾身一顫,猛地抬頭。
譚行那飽含殺意的聲音如同冰錐,刺穿了他幾近崩潰的意誌。
他倉皇地環顧四周....觀眾席上那些漠然的幻影,台階頂端那幾道沉默卻更具壓迫感的神選冠軍,最後,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蒼穹中那顆猩紅眼球,以及其中模糊而威嚴的身影上。
一股近乎本能的明悟,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電光,驟然照亮了他絕望的心湖。
不……還沒結束!
他還有機會!
作為血神教的教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所侍奉的神明渴望什麽....
無關信仰虔誠,無關靈魂獻祭,祂唯一渴求的,是極致的戰鬥,是酣暢淋漓的廝殺,是噴濺的熱血與最原始的暴力!
隻要……隻要接下來的戰鬥,能取悅神明,他失去的恩賜,他崩塌的境界,未必不能……
這個念頭如同強心劑,讓他近乎渙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絲瘋狂的光芒。
血疤目光死死鎖定譚行,聲音恭敬卻帶著一股強行提起的狠厲:
“聖子!小心!即便境界跌落,吾主賜下的恩賜仍在!有此神眷加身,同境之中,吾等依舊無敵!”
他這番話吼出,聲嘶力竭。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觀眾席上傳來的一片無聲的嘲弄。
那些幽暗幻影的臉上,或是不屑恥笑,或是眼中血火躍動著譏諷的光芒。
誠然,神會賜下威能,讓祂的信徒恢複得更快,體魄更強健,對殺戮之道的領悟遠超常人。
在無盡的廝殺中存活得越久,征戰越多,這份源自神恩的賜福便會愈發深厚與強大。
然而,這力量的根源,從來都在於戰士自身!
是於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戰鬥本能,是於生死一線間迸發的意誌火花,是憑借絕對的實力成為勝利者後,才配得到神的恩賜與加持!
勝利,方能取悅神明,換取恩典。
而非靠著恩典,去乞求勝利!
血疤這番徹底顛倒因果、本末倒置的言語,落在這群真正從死亡線上掙紮出來的殺戮者們眼中,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何等可笑,又何其可悲!
他直至此刻,竟仍未參透真正強大的力量源泉究竟在何處!
他更不明白,那高懸於天的神明,究竟因何而愉悅.....
非跪拜,非信仰,非乞求。
唯戰!唯血!唯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