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喂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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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感覺就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謝苓是被一陣粗重的喘息聲給驚醒的。
    她睜開眼,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晨霧彌漫。
    她發覺自己躺在一片滿是泥濘的河灘上,全身都濕透了,冷得就跟冰塊似的。
    魏靖川,就趴在她旁邊,大半個身子還泡在水裏。
    他臉色慘白,嘴唇發青,雙目緊閉,已然失去了意識。
    那弩箭的箭杆還插在他的肩胛骨上,周圍的皮肉都發黑發腫了,看著令人觸目驚心。
    “魏靖川?”
    謝苓推了他一下,沒反應。
    她把手伸過去摸他的額頭。
    燙得嚇人!
    他這是發高燒了。
    謝苓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毒箭,失血,加上這冰冷的江水……
    再這麽搞下去,他會死的!
    不行。
    謝苓拖著昏沉的身體,咬著牙把魏靖川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用盡全身的力氣,試圖將他從水裏拖出來。
    他長得又高又壯的,身子沉得很。
    對現在已經精疲力竭又渾身發軟的謝苓來說,這簡直像是在拖拽一座大山。
    她一次次滑倒,又一次次爬起來。
    泥水沾滿了她的臉頰和衣衫,昔日裏尊貴無雙的蘭陵公主,現在的模樣就跟個逃難的叫花子似的。
    因為跌倒了太多次,她的膝蓋早就紅腫一片,手肘也在碎石上割破了好幾道大口子。
    但她毫無所覺,隻拚命的將魏靖川的身子往自己身上靠。
    終於,她將他拖到了河灘上一處廢棄的瓜棚裏。
    瓜棚四麵漏風,但好歹能遮擋一下濕冷的晨霧。
    謝苓扶著他靠著草堆躺下,然後顫抖著手,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
    還好,密封性很好,沒被水浸透。
    這裏麵是她讓禦醫特質的金瘡藥,用的都是頂好的材料,還加了提純過的雪蓮,有解毒清熱的奇效。
    她看著他肩膀上紮著的那支箭,深深吸了一口氣。
    必須得拔出來。
    為可防止他咬到舌頭,她撕下自己早已被劃得破破爛爛的裏衣,塞進他嘴裏。
    “魏靖川,你可得忍著點兒。”
    她右手拔出一把匕首,左手緊緊握住箭杆,眼神一緊,手上突然用力!
    “噗嗤——!”
    箭頭帶著一股黑血,被匕首硬生生地挑了出來!
    “唔……!”
    昏迷中的魏靖川,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悶哼,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謝苓看著那猙獰的傷口,眼眶一熱,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強忍著那股酸澀,手卻穩得很,扯下一塊幹淨裏衣給他擦幹淨汙血,隨後迅速地將金瘡藥粉末,一層層地倒了上去。
    接著仔仔細細地給他包紮好。
    做完這一切,她幾乎虛脫般癱坐在地。
    看著他因劇痛而緊緊蹙起的眉頭,和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謝苓的心裏,翻湧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疼!
    前世,他為她而死。
    今生,他又一次,拿命護她周全。
    憑什麽?
    她謝苓何德何能,能讓他做到如此地步?
    “咳咳……你們是……什麽人啊?”
    突然,瓜棚外麵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謝苓轉過身去,就瞧見一個挑著擔子皮膚黝黑的老農,正滿臉警惕地看著他們呢。
    謝苓的腦子開始飛快地轉起來。
    人生地不熟的,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臉上立刻換上一副驚慌無助的表情,眼淚說來就來,順著臉頰滑落。
    “老伯……我們是……是行商的夫妻。”
    她帶著哭腔,指了指魏靖川。
    “昨兒晚上路過江邊的時候,碰上水匪了,我們的貨……貨全被搶走了。”
    “我男人為了保護我,被……被他們給射傷了……”
    她一邊說,一邊抹著眼淚,演得楚楚可憐,聞者傷心。
    那老農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衫,雖說破破爛爛的,可那料子看著就不一般,又看了看昏迷不醒傷勢慘重的魏靖川,信了七八分。
    他長歎了一口氣,把擔子放了下來。
    “哎,這什麽世道啊,真是造孽喲。”
    “你們快跟我來吧,我家就在前麵不遠,這裏風大,你相公這傷,可受不住。”
    在老農的幫忙下,謝苓把魏靖川安置到了村子裏一間空著的茅屋裏。
    老農的妻子還特別熱心,送來了一碗熱乎乎的米粥,一小袋陳米,還有幾件幹淨的舊衣服和棉襖。
    謝苓端過那碗熱氣騰騰的米粥,指尖一碰到碗,那股暖意直往心裏鑽。
    她誠懇地跟老農夫婦道了謝,承諾日後定當厚報。
    農婦何姐擺擺手,淳樸地說道:“誰還沒個落難的時候,先顧著你男人要緊。”
    何姐走後,謝苓先是給魏靖川換了套幹淨的衣服,隨後小心翼翼地給他喂了幾口溫水,可他牙關咬得死死的,吞咽困難,大部分都沿著嘴角流了下來。
    謝苓心急如焚,她明白要是不補充水分和食物,魏靖川肯定撐不住。
    她想起畫本裏以口渡食的情節,但是看著魏靖川蒼白的薄唇,她怎麽也下不了嘴。
    那也太詭異了......
    她是公主,他是臣子,更是她倚重的臂膀,豈能......豈能如此失儀?
    必須換個法子。
    她的目光落到旁邊何姐送來的幹淨竹筷,心裏就有了主意。
    她用竹筷小心翼翼地把魏靖川的牙齒撬開了一道縫兒。
    “魏靖川,張嘴!”
    她小聲地命令著,雖然知道他根本聽不見。
    然後她把盛著粥的勺子順著筷子撬開的縫兒伸進去,把粥慢慢倒在他舌根那塊兒。
    她的眼睛緊緊盯著他的喉嚨,看到他因為不適有了吞咽的動作之後,就趕緊抽出勺子,稍微抬起他的下巴,好讓食物順利咽下去。
    她笨拙地重複著動作,一勺接一勺耐心的喂下去。
    看著他還昏迷著,不過好像因為吃了點東西臉色沒那麽蒼白了。
    謝苓就長長地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接著,她打了清水來,把布巾擰幹,仔仔細細地給他擦額頭、擦脖子,給他降溫。
    看著他昏迷中依然因痛苦而緊蹙的眉頭,謝苓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他高挺的眉骨,仿佛想將那褶皺撫平。
    “魏靖川,”她小聲地念叨著,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發覺的顫抖,“你要撐住……你說過要護我周全,要看著我肅清寰宇……你不能言而無信。”
    “你的命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閻王爺也別想搶走!”
    與此同時,臨安府最奢華的酒樓雅間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周顯仁、孫誌明還有本地的大善人王德發正在推杯換盞,身邊美人環繞。
    空氣中彌漫著酒肉香氣和濃鬱的脂粉味。
    “哈哈哈哈,那個蘭陵公主,不過是個隻曉得吃喝玩樂的草包,稍微嚇她一嚇,就相信了咱們編的那些話。”周顯仁得意地捋著胡須,滿臉紅光。
    孫誌明也誌得意滿:“到底是深宮婦人,沒什麽見識。等她玩夠了,自然就回京城去了。”
    王德發連忙舉杯奉承:“全賴兩位大人運籌帷幄……”
    他這話還沒說完,包間的門猛地被人用力推開了。
    一個慈幼局的管事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白得像紙一樣:“大、大人啊!不好了!賬房裏的……賬本和密信……被、被人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