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孫誌明手裏的酒杯“哐當”一聲就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臉色瞬間鐵青，上前一步狠狠扇了那管事一個耳光：“廢物！怎麽回事？！”
    那個管事被打得眼睛直冒金星，哆哆嗦嗦地回答說：“剛......剛才有兩個賊人潛入，武功極高……我們的人追到秦淮河邊，那賊人中了一弩，掉、掉進江裏了……水流那麽急，肯、肯定活不成了……”
    聽到賊人可能已經死了，三人原本緊繃著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點兒。
    孫誌明眼裏透著一股陰狠勁兒，吩咐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立刻派人沿著河岸給我仔細搜！萬一沒死……你知道該怎麽做，必須讓他們無聲無息地消失！”
    “是！是！”管事一邊應著，一邊連滾帶爬就出去了。
    雅間裏的氣氛沉重，王德發抬手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問：“孫大人，您看……這會是誰幹的？”
    孫誌明眼睛微微眯起來，眸中寒光閃爍：“能在我們眼皮底下盜走東西……會不會是……那位蘭陵公主派人所為？”
    “公主？！”周顯仁一聽，嚇得差點從椅子上出摔下去，聲音都變了調，“萬、萬一……真的是她，還死在咱們臨安府的地盤上，皇上要是怪罪下來，我、我可怎麽辦啊……”
    王德發倒是比他鎮定一些：“周大人稍安勿躁！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是她，你不會把這事推到水匪頭上嗎？到時候上麵自然會有人保你，最多就是降職罰俸，過幾年風頭過了，照樣官複原職！”
    “水匪？”周顯仁一下子愣住了，“咱們秦淮河什麽時候有過水匪啊？”
    孫誌明不屑地笑了一聲，眼裏滿是算計：“周兄啊，你可真是……沒有水匪，咱們難道還不能‘弄’出些水匪來嗎？那個老是跟咱們對著幹的趙四海，不就是個現成的替罪羊嗎？把他的老婆孩子都抓起來，還怕他不認這個‘驚天大案’嗎？”
    周顯仁恍然大悟，臉上重新露出奸猾的笑容：“還是孫兄和王兄深謀遠慮！”
    而在謝苓暫住的小院，氣氛卻是一片冰封。
    鬼影帶著一身血腥味，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間裏，帶來了一個讓驚蟄和沈墨如墜冰窟的消息。
    “公主與魏統領……被逼跳入秦淮河，水流湍急，屬下沿河搜尋許久......殿下和統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什麽？！”沈墨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臉一下子變得煞白，無無盡的悔恨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是我……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讓殿下來查軍需的案子，來報告阿滿的事，殿下就不會……不會冒險再去慈幼局……”
    他痛苦地捂住臉，肩膀劇烈顫抖。
    驚蟄也是眼前一黑，不過是強撐著沒倒下去，手指甲都深深地掐進手掌心裏了。
    她狠狠吸了口氣，壓下翻湧的悲痛和急躁，一邊安慰沈墨，一邊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沈先生，這不怪你！是殿下心係百姓，自己決定去的！”
    “殿下福大命大，魏統領的功夫又那麽厲害，他們肯定不會出事兒的！咱們現在可不能光自責，得趕緊去找他們呀！”
    沈墨“唰”地抬起腦袋，堅決地說道：“沒錯！得找到殿下！鬼影，立刻帶路，我們去殿下落水的地方！”
    “驚蟄姑娘，咱們就裝成行商子，馬上沿著河往下遊找去！一定要找到殿下和魏統領！”沈墨迅速做出決定。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沉浸在悲痛中的文人，而是恢複了軍師的冷靜與果斷。
    三人不再猶豫，立刻改換裝束，悄無聲息地沿著奔流的秦淮河開始搜尋。
    夜，再次降臨。
    茅屋裏，點著一盞昏黃的小油燈。
    謝苓就守在魏靖川身邊，寸步不離。
    魏靖川還是昏迷著，燒得厲害，嘴裏一直在說著胡話。
    “殿下……快走……”
    “別管我……”
    “屬下……在……”
    謝苓緊緊握著他滾燙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拿濕布巾給他擦拭著額頭、脖頸和手臂。
    燈火下，謝苓看著魏靖川燒得通紅的臉龐，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緊張和慌亂。
    她彎下身子湊到他的耳邊，用隻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地說。
    那聲音裏帶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魏靖川，你不許有事……”
    “你的命是我的。”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丟下它……”
    謝苓就這麽守著他。
    直到天光從茅屋的縫隙裏擠進來，將滿室的黑暗驅散，她才感覺到腹中一陣空虛的絞痛。
    謝苓看著升起的太陽。
    得找點吃的。
    她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都變得僵硬的胳膊和腿，眼睛就看見屋角那兒有一堆潮濕的茅草和幾根劈得歪歪扭扭的木柴上。
    生火吧。
    可那堆茅草，真是不給麵子，隻是冒著嗆人的黑煙，一點火苗都看不到。
    黑煙熏得她眼淚嘩嘩地流，咳得撕心裂肺。
    “咳咳……咳……”
    此刻她被熏得像隻灰頭土臉的貓。
    就在她想要去尋找何姐幫助的時候，一小簇火苗，顫顫巍巍地冒了出來。
    謝苓大喜過望，連忙將木柴架上去。
    何姐給的米就那麽一小把，放在瓦罐裏。
    謝苓往那口破了沿的鐵鍋裏倒了水，將米淘洗兩下，便一股腦兒倒了進去。
    她就守在爐灶旁邊，看著鍋裏慢慢冒起白色的泡泡，
    原來，人間煙火，是這般滋味。
    但是木柴潮濕，火候難控，沒一會兒，鍋裏的米粥就傳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等她手忙腳亂地把鍋端下來，一鍋粥已經成了半鍋稀湯，半鍋黑炭。
    她盛了一勺，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
    又苦又澀的，還帶著一股煙熏火燎的怪味，根本就咽不下去。
    謝苓看著那鍋失敗的粥，一時間，腦子有點發懵。
    她又扭頭看了看還在茅草堆上昏睡的魏靖川，心裏頭湧起一股無力感。
    連一碗熱粥都沒法給他弄好。
    魏靖川醒過來的時候，一股濃濃的焦糊味兒直往鼻子裏鑽。
    他眼皮沉重，費了好大勁兒才掙紮著睜開一條小縫。
    視線裏有個模模糊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