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停下的瞬間，陳帆抬手合上筆記本蓋，屏幕熄滅前最後一行日誌還停留在“信用風險事件響應機製v0.1 已激活”。他站起身，背包拉鏈閉合的聲響驚動了李陽，後者立刻從椅子上直起背，手指鬆開U盤接口。
    “走嗎？”李陽問。
    陳帆點頭，沒說話。張遠抓起桌角半空的可樂瓶晃了晃，咕噥一句“總算能喘口氣”，把瓶子扔進垃圾桶。三人收好設備，穿過走廊走向實驗樓東側的競賽中心。服務器指示燈仍在閃爍，風扇低鳴未斷，數據采集腳本照常運行。
    賽場入口排著長隊，各校隊伍陸續進場。剛走到簽到處，幾個穿深灰夾克的學生迎麵攔住去路。為首那人掃了一眼他們胸前的參賽牌，嘴角一揚：“你們就是用Access跑實時係統的？”
    李陽皺眉，張遠剛要開口，陳帆已經往前半步：“是。”
    “Access？”對方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你們知道現在主流數據庫都用SQL Server了嗎？不是我說，連我們大一實訓項目都不拿這玩意兒做後台。”
    “我們不需要主流。”陳帆聲音平穩，“隻要結果準。”
    “那待會兒比完再說。”那人冷笑一聲，轉身走向內場，背影上印著“清華預備隊”字樣。
    張遠咬牙：“這群人怎麽這麽衝？”
    “別理。”陳帆拉開背包，確認移動硬盤在內側夾層，“他們的優勢是資源，我們的優勢是效率。”
    檢錄完畢，四人組被分配到C區第七工位。主控台是一台統一配置的Pentium II電腦，係統預裝Visual Basic 6.0和Access 2000。陳帆插上自己的U盤，導入本地環境模板，三分鍾後完成基礎調試。
    比賽倒計時還有五分鍾，全場安靜下來。突然，主屏幕閃出提示：【網絡連接中斷，局域網異常】。
    周圍隊伍開始騷動。張遠猛地抬頭：“是不是他們搞的？”
    陳帆沒回應，迅速打開命令行窗口，執行ping測試。請求超時。他轉向李陽：“查路由表，看是不是ARP欺騙。”
    李陽接入交換機端口，幾秒後說：“IP衝突，有設備在廣播虛假MAC地址。”
    “手動綁定。”陳帆遞過一張寫有參數的紙條，“用備用通道。”
    李陽快速輸入指令，重啟網卡。三分鍾後，連接恢複，延遲穩定在22毫秒。
    “修好了。”他說。
    陳帆沒鬆勁，立即調出緩存數據流——過去七十二小時銅、鋁、鋅三種金屬期貨的日線與分鍾級成交記錄，全部來自第52章爬蟲程序抓取的財經網站公開信息。他在Access中建立臨時關聯表，準備應對可能的數據預測類賽題。
    鈴聲響起，賽題發布。
    【任務：基於近三個月國內期貨交易所公布的金屬價格數據，構建預測模型，估算次日收盤價。評分標準：誤差率占70%，響應時間占30%。提交截止：90分鍾內。】
    全場鍵盤聲驟起。
    清華隊那邊，一人直接打開C++開發環境，另一人調用外部API加載曆史數據包。他們的主機明顯經過優化，啟動速度比普通機器快一倍。
    “他們用的是定製框架。”李陽盯著對麵屏幕角落閃過的一行路徑，“帶GPU加速。”
    “不管別人。”陳帆敲下第一行代碼，“我們隻拚邏輯密度。”
    他放棄通用回歸模型，轉而提取係統內部積累的銅市波動特征庫——包括季節性庫存變動規律、主力合約換倉周期、以及現貨升貼水傳導延遲等非公開統計規律。這些數據源自過去兩個月人工錄入的行業簡報與交易所公告，經由第53章的風險分析模塊驗證過有效性。
    “張遠，讀第三列驗證集。”陳帆邊說邊重寫VB中的矩陣運算函數，“李陽，監控內存占用，超過80%就提醒。”
    張遠開始報數：“0412，收盤58730，預測值58690……偏差40。”
    “調整權重係數。”陳帆刪去冗餘校驗層，將迭代次數壓縮至三次，“再試。”
    時間一分一秒推進。第43分鍾，初步模型誤差率降至0.81%，但響應耗時仍高出清華隊0.9秒。
    “不行。”張遠盯著計時器，“他們已經提交過一次測試了。”
    “最後一次重構。”陳帆新建模塊，剝離圖形渲染部分，僅保留核心計算引擎，“改用滑動窗口加權法，跳過協方差矩陣求逆。”
    李陽忽然出聲：“內存峰值在上升，再這樣下去會溢出。”
    “清緩存。”陳帆按下快捷鍵，強製釋放非必要進程，“用靜態數組替代動態集合。”
    第82分鍾，新版本編譯通過。測試用例跑完，誤差率0.67%，響應時間比清華隊最新記錄快0.3秒。
    “提交。”陳帆點擊上傳按鈕。
    係統顯示：【文件接收成功，等待評審】。
    全場進入最後十分鍾倒計時。評委席低聲討論片刻，主裁判突然拿起話筒：
    “鑒於本次比賽出現極端性能表現，評委會決定追加一輪現場演示環節——接入模擬行情流，實時生成趨勢判斷。每隊需在五分鍾內輸出未來十五秒的價格走向箭頭，連續七次匹配為優。”
    規則突變，全場嘩然。
    清華隊立刻切換備用程序，但不到兩分鍾，其中一台機器藍屏重啟。
    陳帆卻沒動。他拔下U盤，插入主機，啟用一個未在文檔中記錄的功能模塊——這是第52章爬蟲程序衍生出的輕量級流式處理器，專為解析不規則網頁文本設計，恰好能處理JSON格式的模擬報文。
    “準備接收。”他說。
    信號接入，數據流開始滾動。
    第一秒，係統解析字段；第五秒，完成模式匹配；第十秒，首條趨勢箭頭出現在副屏上——藍色向上。
    實際價格曲線隨後抬升。
    第二輪，藍色向下，價格應聲回落。
    第三輪，橫盤震蕩判斷準確。
    直到第七次，紅線與藍線同步劃出拐點，全場靜默。
    主持人遲疑幾秒，宣布：“冠軍——來自本校的‘金融洞察’團隊。”
    清華隊一名成員站起身查看得分明細，突然指著屏幕：“他們用的還是Access？這怎麽可能實時處理流數據？”
    沒人回答。李陽默默拔下U盤，塞進內袋。張遠想說話，被陳帆抬手止住。
    “回去再複盤。”陳帆關閉所有窗口，但未關機。屏幕上，預測腳本仍在運行，光標不斷刷新新的時間戳。
    李陽低聲說：“他們電腦藍屏三次。”
    張遠咧嘴笑了下，伸手去碰顯示器邊緣，指尖留下一道模糊印跡。
    陳帆摘下耳機，聽見遠處有人議論：“那個Access……好像真能跑實時。”
    他沒回頭，隻將移動硬盤重新鎖進背包夾層。
    主機風扇持續低鳴，散熱口飄出一絲微熱氣流，拂過桌麵殘留的打印紙一角，紙頁輕輕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