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顧明遠的雙重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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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報波紋在屏幕上鋪開又緩緩褪去,係統日誌歸於靜默。李航輕點回車,確認異常流量未再增強,隻是持續徘徊在防火牆邊緣,像一隻不肯離去的夜鳥。周婷將加密硬盤推入保險槽,金屬滑軌發出輕微的“哢”聲。張磊合上UPS側板,指尖還沾著些許灰塵。
陳帆站在主控台前,目光落在通訊監控麵板的一串編號上。那串字符每隔三分鍾就會閃動一次,來自一個始終無法溯源的加密節點。他正要開口,耳麥裏傳來周婷的聲音:“顧明遠到了。”
聲音很輕,但足夠清晰。
他微微頷首,沒有回應,轉身走向休息區。門外腳步聲漸近,夾雜著低語和酒杯碰撞的脆響。慶功宴已經開始,團隊成員陸續離開機房,隻留下最基本的監控程序運行。走廊燈光忽然亮了幾分,映出一道筆直的身影。
顧明遠穿著深灰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苟,袖口露出一截銀白袖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他舉杯走近,嘴角帶著慣常的微笑:“恭喜,時機拿捏得漂亮。”
陳帆抬杯輕碰,杯壁相觸的瞬間,他眼角微動——那枚袖扣的弧麵恰好反射出一點藍光,極短暫地閃過一行小字:**賬戶LX8842|操作中|指令提交倒計時03:17**。
他不動聲色,稍稍偏頭,借著敬酒的角度多看了半秒。界麵布局、字體樣式、進度條位置,全都與技術組標記的離岸平台一致。不是截圖,不是模擬,是實時操作。
“顧總這麽快就趕來了?”他放下酒杯,語氣平靜,“我以為您還在香港開會。”
“臨時改了行程。”顧明遠笑了笑,“這種時刻,不來親眼看看,怎麽安心?”
陳帆沒接話,隻低頭整理了下袖口。耳麥裏,周婷的聲音再次響起:“影像已截取,正在比對IP和操作特征。”
他點頭示意,隨即抬眼看向對方:“您覺得接下來會怎樣?”
“市場從不缺變數。”顧明遠語氣輕鬆,“但你們已經踩準了第一腳刹車。真正的崩塌,還得等杠杆斷裂的聲音傳出來。”
這話聽著像誇獎,卻藏著試探。陳帆笑了笑:“我們隻做數據允許的事。至於誰在背後推一把,或者拉一下繩子……那不是我們能管的。”
顧明遠眼神微閃,隨即拍了拍他的肩:“年輕人有分寸是好事。不過有時候,看清全局的人,反而最難收手。”
兩人對視片刻,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陳帆忽然端起酒杯:“我去打個電話,剛收到結算組的消息。”
他轉身離開宴會廳,腳步穩定,穿過走廊進入後台通道。腕表震動了一下,連接內網成功。屏幕亮起,李航的畫麵彈出:“比對完成。那部手機的IP在過去七十二小時三次登錄LX8842賬戶,最後一次操作是在你看到反光前兩分鍾,執行的是資金調撥指令,目標賬戶屬於開曼某殼公司。”
“郵件呢?”陳帆低聲問。
“剛破解的那封加密信,路由路徑顯示經過顧明遠辦公室的專用服務器中轉。內容是:‘確保陳帆團隊在指數5200點前完成做空,以便引導市場情緒進入共振崩塌區間。’發送時間是做空前四十八分鍾。”
陳帆盯著那行字,手指在表盤邊緣輕輕敲了三下。
這不是巧合。有人需要他們出手,而且必須是在那個精確的時間點。顧明遠不是旁觀者,他是發令槍的扣動者。
他正要返回,腳步卻停在消防通道口。
顧明遠站在那裏,背靠牆壁,手裏拿著手機,屏幕朝下。見他過來,抬眼一笑:“躲清靜?”
“信號太雜。”陳帆靠在門框邊,“係統有些反饋要看。”
“你們這係統,真是越來越像活物了。”顧明遠收起手機,走近一步,“它有沒有告訴你,下一步該信誰?”
陳帆看著他,語氣不變:“它隻認數據。比如某個離岸賬戶的操作時間,剛好和一場‘祝賀’重合。”
顧明遠的笑容僵了半秒,隨即舒展開來:“你在查我?”
“我隻是好奇。”陳帆迎著他的目光,“為什麽您比我們還急著讓我們動手?”
“急?”顧明遠搖頭,“我是怕你們錯過。錯過這場大戲的真正高潮。”
“那高潮是誰寫的劇本?”陳帆聲音低了些,“是我們,還是早就有人把路線畫好了?”
顧明遠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陳帆,你聰明,但太較真。市場不是棋盤,沒人能完全掌控走勢。我們都是順勢而為的人。”
“可有些人。”陳帆盯著他袖口的那枚袖扣,“不止是順勢,還在推勢。”
顧明遠沒答,隻是靜靜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力道比之前重了些:“記住,看得太清的人,往往走得不遠。”
他轉身離開,皮鞋踩在地麵上的聲音不疾不徐。
陳帆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按下耳麥:“啟動‘影子協議’。所有對外接口切換至虛假應答層,真實交易路徑轉入地下鏈路。結算組暫停一切常規清算對接,啟用備用通道。”
“明白。”周婷的聲音傳來,“已經封鎖所有非必要外聯端口。”
“還有。”他頓了頓,“查顧明遠近三年的所有公開行程、航班記錄、會議簽到、通信基站定位。我要知道他每次出現在哪裏,跟誰通話超過三分鍾。特別關注他與開曼、新加坡、蘇黎世之間的聯絡痕跡。”
“要動用暗線嗎?”李航問。
“先用公開數據。”陳帆說,“他既然敢露臉,就不會怕我們查。但細節總會漏出來——比如哪次會議他提前離場,哪通電話打了四分零七秒。”
他走回機房,主控台屏幕幽光映在臉上。周婷已經調出新的監控界麵,所有外部請求都被導向偽裝環境,真實數據流則通過多重跳轉隱匿傳輸。
張磊站在電源櫃前,重新檢查了線路負載:“剛才那通電話,是從樓頂基站打出的,但信號強度不對。像是用了便攜式中繼器。”
“他在防監聽。”陳帆坐下,“說明他知道我們在查。”
“那他還敢來?”周婷皺眉。
“因為他想讓我們知道。”陳帆盯著通訊日誌裏那個反複出現的編號,“他知道我們會查,也準備好了一部分真相。真正的底牌,藏在我們還沒看見的地方。”
李航調出資金流向圖譜,十七家目標企業的質押品變更仍在繼續。新增的私募基金編號被標記為高危來源,關聯企業層層嵌套,最終指向一家注冊於百慕大的空殼公司。
“這個基金。”李航指著屏幕,“成立時間是1999年12月30日,第二天就完成了首輪注資。”
陳帆眼神一沉。
那是他們破譯報紙密碼那天提到的日期。也是隱匿倉單埋下的時間節點。
“他不是臨時參與的。”他低聲說,“他是從一開始就在等這一天。”
周婷忽然抬頭:“顧明遠剛才用的手機,IMEI號剛匹配上了。登記人是他在紐約的助理,但過去三個月,這部手機的基站活動軌跡和他本人完全重合。”
“也就是說。”李航接道,“他一直在親自操作。”
房間裏安靜下來。服務器風扇低鳴,散熱氣流拂過桌麵,吹動一張未收起的打印紙。
陳帆抬起手,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了三下。
和做空前夜一樣的節奏。
隻是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市場曲線上。他盯著通訊日誌最下方,那個剛剛刷新的加密編號,又一次亮了起來。
發送地顯示為香港,但跳轉路徑經過倫敦和盧森堡,最終接入開曼群島的一個動態IP。
信息正文隻有短短一行:
【進度正常,按計劃推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