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右下角的綠色字符尚未消散，陳帆的目光已移向主控台左側的保證金監控麵板。數字跳動得極快，紅色預警框不斷閃爍，像是被無形的手反複敲擊。
    “缺口一百一十萬。”周婷的聲音低而穩，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入校驗碼，“三家券商同步發來追加通知，T+1結算周期內必須補足，否則啟動強製平倉程序。”
    李航盯著網絡流量圖，眉頭緊鎖：“HKGSC09節點還在持續輸出堵塞包，我們唯一的撥號通道每三十秒才能發出一筆指令，根本跟不上市場變化。”
    張磊站在電源櫃前，手裏的檢測儀發出輕微蜂鳴。他看了一眼老式終端的連接狀態，又抬頭看向陳帆：“我名下有套房產，評估價能貸出兩百萬。現在辦緊急抵押，資金最快今晚到賬。”
    陳帆沒有立刻回應。他站起身，走到投影牆前，將剛剛從返回日誌中提取出的十六位代碼放大至全屏。字符排列整齊，倒序後前六個字母清晰拚出一個詞：RETURN。
    他伸手按下遙控器，畫麵切換為全球主要金融機構的資金流向模擬圖。
    “這不是求援信號，也不是技術殘留。”他的聲音不高，卻讓整個機房安靜下來，“是命令。有人在對我們下指令——讓我們回頭，放棄倉位。”
    周婷抬眼看他。
    “但我們不能退。”陳帆轉過身，“一旦平倉觸發，係統判定違約，所有杠杆頭寸會被瞬間清算，連帶賬戶凍結。不隻是虧錢，是出局。”
    他說完，走向主控台，手掌輕按在張磊肩上：“你的房子不能動。團隊不是靠個人犧牲撐下去的，是靠係統還在運行，邏輯還沒崩。”
    張磊抿著嘴，沒再說話。
    “現在的問題不是怎麽補錢，”陳帆坐下，調出納斯達克期貨與現貨的價差曲線，“是怎麽撐到收盤。”
    李航立刻接話：“美股交易時段還有四個多小時。如果對手繼續拉高波動率，我們的風險準備金會加速消耗。按當前速率，最多還能扛兩個小時。”
    “那就縮短時間窗口。”陳帆指向屏幕上的倒計時，“Tminus 4小時17分鍾。我們要確認一件事——對方的操作節奏，是否依賴這個時間節點。”
    周婷立即調用備用行情源，比對芝加哥商品交易所與新加坡亞太分站的數據延遲差異。幾秒後她搖頭：“常規路徑都被幹擾，數據同步誤差超過十二秒，無法用於精確推演。”
    “那就換非常規路徑。”陳帆看向李航，“你之前提過瑞士信貸有個遺留測試接口？”
    李航點頭：“理論上存在，但需要特定SSL握手協議模擬授權。他們去年升級了防火牆規則，成功率很低。”
    “試試。”陳帆說，“我們現在不需要長期接入，隻要捕獲一段核心交易流。”
    李航迅速打開一台隔離終端，輸入一串早期TLS降級參數。連接請求發起後，屏幕連續彈出七次拒絕提示。第八次嚐試時，狀態欄突然跳轉為綠色。
    “進去了！”他低聲說，“是邊緣緩存數據庫，權限有限，但能看到部分交叉盤對衝記錄。”
    鍵盤敲擊聲密集響起。幾分鍾後，一組標注為“XCROSS/USDNASDAQ”的批量指令被捕獲並導入解析模塊。係統自動匹配時間戳與執行頻率，生成行為模型。
    “確認了。”李航聲音微顫，“這是標準逼空算法，綁定美東時間結算機製。所有倉位會在夜間休市時進入再平衡流程，攻勢自動中斷。”
    陳帆立刻將數據導入壓力測試模塊。屏幕上，虧損曲線繼續上揚，但在淩晨一點半左右趨於平緩。係統最終輸出結論：**現有資產可覆蓋至明日開市前的最大理論虧損，前提——不再新增空頭頭寸，且保證金不跌破臨界線。**
    房間裏短暫沉默。
    “也就是說，”周婷緩緩開口，“我們不用贏，隻需要活著？”
    “對。”陳帆盯著倒計時，“接下來這四個小時，每一筆操作都必須服務於‘維持現狀’。不加倉，不對衝，隻做最低限度的狀態同步和風控校驗。”
    他轉向張磊：“守住那台撥號終端，確保物理線路穩定。任何電壓波動都要第一時間報告。”
    張磊點頭，重新把手搭在主機箱上，感受內部風扇的震動節奏。
    “周婷，關閉所有非必要分析模塊，隻保留保證金監控、行情接收和指令回執驗證。”陳帆繼續下令，“把係統負載降到最低，防止因超頻運行引發崩潰。”
    周婷雙手在鍵盤上飛舞，一個個功能窗口陸續關閉。主屏隻剩下最基礎的五項監控指標，背景色由紅轉灰。
    “李航，”陳帆最後說道，“保持對瑞士信貸數據流的監聽。一旦發現對方調整策略或延長攻擊周期，立刻預警。”
    “明白。”李航沒有抬頭，眼睛始終盯著不斷刷新的跨國交易流。
    陳帆坐回主位，手指輕輕敲擊桌麵，三下一組，節奏穩定。屏幕上，納斯達克指數短暫回落至5160點，隨即又被一波買盤推高。最新報價定格在5180.3，漲幅0.97%。
    保證金缺口擴大至一百二十萬美元。
    警報聲再度響起，尖銳卻不急促。係統標記出新一輪高頻試探性報價，來自三個不同離岸席位，目標明確——進一步拉高波動率，壓縮他們的安全邊際。
    “他們在逼我們動。”周婷低聲說。
    “不動。”陳帆盯著那串不斷跳動的數字，“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亂。”
    他調出下一階段指令簽名模板，將“RETURN”重新編碼為二進製序列，嵌入頭部字段。隨後保存為加密文件，暫不發送。
    “讓他們知道，”他輕聲說，“我們聽見了。”
    周婷看了他一眼，耳機仍掛在耳邊，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李航的終端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他眯起眼，逐字讀完，然後抬起頭。
    “剛截獲一段未加密的日誌片段，來源是同一調試會話。”他說，“裏麵提到一個時間點——21:45，美東時間。”
    陳帆眼神一凝。
    “正好是收盤前十七分鍾。”李航繼續道，“內容隻有八個字：‘確保共振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