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現場勘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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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說,江州府起火的時候,那位陶小姐被燒死了嗎,怎麽又活了?”
    ——“誰知道呢,你剛才沒有檢查她的貼牒?”
    ——“你怎麽不檢查?”
    ——“誰知道她是人是鬼?”
    陶令儀跟著蕭直方進了別院大門,走了還不到二十步,就聽到了門外衙役的議論聲。
    春桃模樣可愛,卻是個暴脾氣,聞言,當即就要回去教訓他們。
    陶令儀叫住她,“不過是幾句議論罷了,不必在意。”
    又道:“不知是人是鬼,正好省事。”
    果然如她所說,到了案發的退居,守門的江州府吏卒和巡檢同樣沒找她要貼牒,便放她進了屋。
    “你們就守在門口,不必跟進來。”讓春桃、秋菱、周雲歸及跟來的銀刀衛都守在門口後,陶令儀先大致掃了眼退居的布置。
    退居不大,也就二十五個平方左右。
    八扇高大的多曲仕女花鳥主題屏風,以‘U’型排列的方式,將退居分割成了裏外兩個空間。
    屏風前,有一張低矮的朱漆小案幾,幾上擱著一個鎏金狻猊香爐。
    靠門一側,立著一架落地式多枝銅燭台及一個黑漆木衣桁。
    他們腳下,還鋪著一張色彩鮮豔的彩繪地衣。
    繞過屏風,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聯珠紋織錦地毯,地毯中央,擺著一張低矮的朱漆條案,條案四周,散著三個厚實的方形錦茵和大型軟靠墊。
    凶案,就發生在這裏。
    條案、錦茵、靠墊及地毯上大大小小的血跡皆已幹透,呈深褐色,不少血跡表麵,已開始龜裂。
    目光從地毯移開,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張從梁上垂掛下來的輕紗帷幔遮掩著的圍子榻,榻上堆疊著茵褥和隱囊,榻旁,立著一個三彩鳳首壺的秘色瓷淨瓶,瓶內插著已經枯萎的牡丹。
    往後,則是一張稍高且帶有抽屜的妝台,妝台上立著一麵帶柄的葵花形銅鏡。
    另一側的牆邊,還擺著一個銅盆架,架上擱著一個素麵的洗手盆,盆沿搭著素絹手巾。
    銅盆架旁,還擺著一個篋笥,裏麵存放著備用的物品。
    看完退居的整體布局,陶令儀的目光又回到了發生凶案的地毯上。
    地毯早已經被來來往往的人踩得髒亂不堪,不少痕跡都遭到了破壞。
    陶令儀盡量避著殘存的痕跡,走到條案前,先看向三個錦茵。
    謝瑤坐過的錦茵不必說,浸染的血跡最多,原本是什麽顏色,已很難分辨。
    小姑娘坐過的錦茵最幹淨,幾乎沒有沾染什麽血跡。
    蘇見薇坐過的錦茵表麵,則零星地散落著一些噴濺狀的血跡。
    再看條案。
    條案上有三處趴臥的痕跡。
    小姑娘和謝瑤所坐方位,對應的趴臥痕跡,幹幹淨淨,未被血跡汙染。蘇見薇所坐方位的趴臥痕跡,則明顯帶著擦拭樣。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不管是錦茵,還是對應的條案,從痕跡上來看,都足以證明殺害謝瑤的凶手,就是蘇見薇。
    謝瑤是被害者,且不論。
    隻有坐下和趴臥後,再沒有移動過的人,才能保持錦茵與趴臥痕跡幹幹淨淨,不被血跡汙染。
    滿足這個條件的,隻有小姑娘。
    陶令儀看向蕭直方:“會作畫嗎?”
    蕭直方雖不明白她怎麽突然問這個,還是回答道:“會,不過不精。”
    陶令儀以指為筆,將發生凶案的地毯一圈,“把這裏畫下來,條桌、錦茵、血跡等的分布,一個都不能落,能做到嗎?”
    蕭直方也不問原因,直接答道:“我試一試。”
    退居就備有紙筆等物。
    蕭直方就地取材,怕破壞現場的證據,將屏風外邊的朱漆小案幾搬進來,蹲在地上,把所需的顏料備齊,又洗好筆後,先觀察一遍各物件的擺放位置,又挨個觀察了一遍各物件的細節,都了然於胸,才開始動筆。
    陶令儀並沒有監督他,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地毯外的血足跡上。
    血足跡經過地毯的擦拭,已經變得很淺。
    好在地麵鋪著青灰色的陶磚。
    血足跡落在上麵,很是紮眼。
    陶令儀跟著血足跡行走的方向,第一個走到了銅盆架跟前。
    素麵的洗手盆裏還有小半盆水,水呈淡黃色,水底有一層黑褐色的沉澱。
    這是殺完謝瑤後,來這裏洗過手。
    經過半個月的沉澱,血液中的血紅蛋白被分解為高鐵血紅素與鐵鏽化合物混合後,就會沉入盆底。
    陶令儀看一眼盆沿搭著的素絹手巾,又跟著血足跡,走到了圍子榻前。
    圍子榻前的血足跡,來來回回,顯得有些淩亂。
    此後,就再無血足跡走動的痕跡。
    這是洗完手,來這裏換了衣裳和鞋子。
    聽到小姑娘的尖叫後,婆子和婢女們就相繼衝進了退居。看到小姑娘手裏拿著的匕首,婆子和婢女們也嚇得連連尖叫,又引來了更多的人。
    蘇見薇就是在這樣一片亂糟糟的環境中,被伺候她的傅母和婢女架著離開的退居。
    離開時,她還昏迷不醒。
    那帶走她血衣的人,就隻能是伺候她的傅母和婢女。
    換句話說,伺候她的傅母和婢女,也參與了謀害小姑娘的計劃。
    也不知道陶衡將伺候她的傅母和婢女送到了哪個莊子,什麽時候才能接回來。
    陶令儀有些後悔,先前沒有問清楚了。
    在沒有科技加持的情況下,退居能搜集的線索並不多。且搜到的線索,也足以證明殺害謝瑤的凶手就是蘇見薇,陶令儀便沒有再繼續搜查,轉回來,站到蕭直方身側,看向了他作的畫。
    蕭直方說他畫技不精,實在謙虛。
    陶令儀看一眼他的畫,又看一眼凶案現場,簡直一比一還原!
    作畫是個細致活,除了凶案現場,還要再畫一幅血足跡圖,僅他一人,一時半刻,恐怕很難完成。
    陶令儀便充作助手,在他觀察細節之時,以刑警的視角,給他講解著血跡的分布規律,以此縮減他作畫的時間。
    兩相配合之下,還是用了兩個時辰,才將畫作好。
    接下來,就該回江州府判定蘇見薇就是殺害謝瑤的凶手了。
    一旦坐實她殺人的罪名,鄭元方八成會殺她滅口以求自保。
    倒是可以利用這一點逼迫蘇見薇交代那些書信的具體下落,如果她識趣的話。
    從別院出來,陶令儀在上油壁車時,忽然轉頭看向東南方向。
    謝家就住在東南方向的栗裏村。
    栗裏村距離虎溪村,隻有七八裏路。
    兩村之間,也就隔著兩道生著矮鬆的山崗,就算走路,也隻需半個時辰。
    這也是謝瑤願意來參加新茶宴的原因。
    雖然她不是小姑娘,謝瑤之死,也非小姑娘的過錯,但陶令儀稍稍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往謝家走一趟。
    她如今占著小姑娘的身體,謝臨舟為救她,又受了那麽重的傷,不管從哪方麵談起,她也理應代小姑娘去祭奠一下謝瑤。
    “我還要去一趟栗裏村,”既然決定要去,陶令儀也不再多想,回頭向蕭直方道,“你要有事,可以先回去。”
    蕭直方看一眼東南方向,料到她是去祭奠謝瑤,便道:“我跟你一起去。”
    行吧。
    在陶令儀離開虎溪村,往栗裏村去的時候,鄭元方也得到了她還活著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