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找到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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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令儀沒有急著重新檢查,而是繞著擱架,來來回回地走了數圈後,在香嚴師僧曾經站過的位置停下了腳步。
    站在香嚴師僧的位置,陶令儀再次看向各個擱架。
    如果她是香嚴師僧,她會將賬本放在哪個地方呢?
    地麵?
    陶令儀掃一圈地麵,偏頭問法苓:“藥庫都是何人在打掃?”
    法苓雖然不知道她在找什麽,但看她找了這半晌,卻什麽也沒有找到,料想她的心情可能不太好,便悄悄朝後退了兩步,小心答道:“都是小仆與其餘藥童在打掃。”
    想一想,又補充道:“每十日前來打掃一次。”
    不管多久打掃一次,藥童都還是一群十一二歲,正值調皮階段的孩童,盡管寺廟規矩森嚴,也難保他們在打掃的時候,不會好奇的東摸西碰。
    地麵是他們接觸最多的地方,安全性也就最小。
    話雖如此,陶令儀還是一塊磚一塊磚的又踩了一遍,踩的時候,她還不忘用腳尖頂一頂磚的四個角,確定這些磚下沒有貓膩後,她又將目光落到了擱架上,問法苓道:“你們平常都是怎麽打掃擱架和裝藥材的這些匣子的?是隻擦一擦表麵,還是要將匣子搬下來,或者連同匣子裏麵的也要打掃?”
    “不能搬,”法苓飛快回答一句後,又補充道,“用撣子把表麵的灰塵掃幹淨就行了。”
    那擱架也可以排除了。
    用撣子掃灰塵的時候,也有可能誤碰機關,讓賬本暴露。
    那就隻剩下裝動物類貴細物的金櫃、裝礦物類貴細物的鉛匣、裝丹材類貴細物的玉壇,還有天花板了。
    先排除天花板。
    天花板的格柵裏裝的都是花椒粉和硫黃,賬本藏在裏麵,不管是存,還是取,都很容易將花椒粉和硫黃灑出來。
    藥童們打掃衛生的時候,看到花椒粉和硫黃,難免要爬上去看一看怎麽回事。
    如此一來,賬本暴露的風險也不低。
    那就隻餘一個金櫃、鉛匣以及玉壇了。
    但所有金櫃、鉛匣以及玉壇,她先前都已經檢查過,並沒有發現……
    嗯?
    陶令儀忽然眯一眯眼,她先前確實都檢查過,但會不會她檢查的時候,以為觸碰到了金櫃或是壇子的底部,但事實上還隔著一層呢?
    不管是不是,再檢查一遍就知道了。
    為一次檢查徹底,陶令儀吩咐法苓:“去叫幾個看守藥庫的武僧進來,我需要他們幫一下忙。”
    法苓不知道她有什麽事,噔噔跑出去,一口氣叫了八個武僧進來。
    “不錯。”陶令儀誇讚他一句後,吩咐八個武僧,“麻煩幫我把這擱架上的金櫃、鉛匣以及玉壇都搬下來放到地上。”
    “不行!”法苓連忙阻止,“香嚴師僧和智嚴藥藏都說過,不經允許,不能擅自挪動這些東西。”
    陶令儀隻有一個字:“搬!”
    “不行!”法苓張開雙手,站到擱架前,攔著眾人。
    遲遲找不到賬本,讓陶令儀已經沒有耐心再哄著他,冷臉吩咐春桃道:“將他拎出藥庫。”
    “我不出去!”法苓背抵擱架,紮著馬步,堅定道,“你們想動這些東西,除非智嚴藥藏答應,否則誰也不準動!”
    春桃抓住他的後領子,輕飄飄地將他提走了。任憑他如何掙紮叫喊,也難以掙脫春桃的桎梏。
    陶令儀再次吩咐眾武僧:“搬!”
    眾武僧震懾於春桃的武力,不敢多言,老老實實地將金櫃、鉛匣和玉壇都從擱架上搬了下來。
    向他們道過謝,又讓他們離開後,陶令儀依舊是先繞著各個櫃子、匣子和壇子走了兩圈,後蹲到金櫃跟前,將裏麵的盒子全都拿了出來。
    春桃回來,一邊幫忙一邊道:“那小鬼頭告狀去了。”
    陶令儀不以為然道:“他喜歡告,那就讓他去告。”
    從貴細庫的布置,春桃也能看出來,這些櫃子裏裝著的藥材不普通。
    看一眼陶令儀淡然的麵色,春桃想一想,還是提醒她道:“東林寺與別的寺廟不同,如果他們追究起來,崔刺史恐怕也保不住小姐。”
    “他們不會追究。”將金櫃裏的藥盒拿出來後,陶令儀伸手進去,在各層都敲了敲,又仔細對比了一下各層隔板的厚度,嗯,沒有發現。
    在收拾第二個金櫃時,陶令儀接著說道:“進來搜查之前,智嚴藥藏已將這些金櫃、鉛匣的鑰匙插在鎖上了。他如此做,就已經表明,我可以隨便查。”
    她就知道陶令儀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春桃瞬間放心了。
    金櫃檢查完了,沒有。
    鉛匣也檢查完了,也沒有。
    隻剩玉壇了。
    這要是也沒有……
    可不能沒有。
    這要是沒有,豈不是給了智弘律師、慧明寺主以及義淨維那攻擊她的把柄?
    讓春桃去收拾金櫃與鉛匣後,陶令儀蹲到第一個玉壇前,深呼吸了兩口氣後,才動手清理玉壇裏的藥材。
    玉壇儲存的都是丹材,如丹砂、雄黃、金箔、秋石、紫河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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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材的存儲極為複雜,如丹砂,需要用鉛匣襯絹,避光存儲。又如金箔,需一層金箔一層絹。而秋石、紫河車這類,直接放置在玉壇即可。
    陶令儀一連搜了七個玉壇,都毫無發現。
    又搜了十五個玉壇,還是毫無發現。
    陶令儀覺得可能是運氣不好,得換個方向,轉轉運才行。
    看一眼剩下的四十一個玉壇,陶令儀果斷地走到最後一個玉壇跟前,打算從後往前查。
    又一連搜了二十個玉壇,還是沒有。
    見鬼了。
    難道真的沒有賬本,真的是她推測錯了?
    不可能!
    陶令儀蹲到最後六個玉壇跟前,看了一眼玉壇上的標識,一個是秋石、一個是人黃、一個紫河車、一個百草霜、一個紅鉛、一個金汁,怎麽聽著都不是啥好玩意?
    “找到了嗎?”陶令儀才打開裝有秋石的玉壇,崔述便走了過來。看著被她翻得一團亂的各類藥材,他的眼角抽了抽後,才緩緩走到她的跟前。
    看到秋石的標識,崔述忙叫住她:“別碰!”
    陶令儀趕緊住手:“有毒?”
    “不是,”示意跟他一起過來的銀刀衛去找兩個木質的托盤過來後,崔述向她解釋,“這秋石是十二歲以下男童在素食三十日後,用其冬至子時的尿液製成。”
    她在第一遍搜查的時候,已經碰過了,陶令儀嫌棄地看一眼自個的手,正琢磨要去多洗幾遍時,轉念想到她連腐爛的屍體都碰過,還怕這個?
    搬起玉壇,將秋石都倒進銀刀衛找來的木托盤後,陶令儀麵無異色地伸手進去,輕輕敲一敲玉壇的底部,先聽了聽聲,後又用手指觸著玉壇底部,與地麵做對比。
    還是沒問題。
    陶令儀又搬起裝有人黃的玉壇,同樣將人黃都倒進木托盤後,她又將手伸了進去。
    崔述本想製止,告訴她人黃是……但看她麵無異色,又閉了嘴。
    咦?
    陶令儀剛敲了玉壇底部兩聲,便發現了不對勁。
    其餘玉壇敲起來都是嘚嘚的聲音,這個玉壇敲著雖然也是嘚嘚的聲音,卻多了一種沉悶的感覺。
    陶令儀怕自己聽錯了,又敲了幾聲。
    的確有股沉悶感。
    陶令儀當即將玉壇反過來,讓底朝上。
    “咦?”崔述也蹲了下來,輕輕扣兩下玉壇的底部後,用力往下一按。玉壇底部如彈簧片一樣,瞬間彈開,一本薄薄的賬本露了出來。
    崔述拿出賬本打開:“是販賣藥材的賬本。”
    陶令儀湊近,看到賬本上記錄的時間是八年前的二月。迅速翻到最後一頁,看到最後一筆的記錄是六年前的五月。
    也就是說,賬本不止這一本。
    陶令儀立即搜起了剩下的玉壇。
    很快,她又從裝有百草霜、紅鉛和金汁的玉壇中找出來三個賬本。
    從裝有紅鉛的玉壇中找出來的賬本,是六年前的五月到四年前的十月所販賣藥材的記錄。
    從裝有金汁的玉壇中找出來的賬本,是四年前的十一月到兩年前的三月所販賣藥材的記錄。
    從裝有百草霜的玉壇中找出來的賬本,是兩年前的四月到今年四月所販賣藥材及香果樹的記錄。
    陶令儀注意到,最後一筆記錄是四月十八日。
    四月十八日夜裏,她遭遇了行刺。
    而四月十八日,他們賣了一棵香果樹,計五百貫;還賣了婆羅子、天師栗、燈心草、香樹芝等眾多藥材,共計四百一十七貫五百二十一文錢。
    “怎麽了?”看她緊皺眉頭,崔述接過她遞來的賬本,邊看邊問,“有問題?”
    “賬本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但……”陶令儀看著他手中的賬本,“我記得伯父說過,搜查私造作坊以及蕭文瑾的住處,並未搜到多少的錢財。而先前我們搜查香嚴師僧的禪房,也未搜到錢財。那賣香果樹以及藥材賺的錢,都去哪裏了?”
    崔述隨她的目光掃一眼周圍,又快速翻看了一下賬本,“私造作坊的賬本上,在香嚴師僧加入後,共計花費了三千三百餘貫錢。而據鄭林與周順交代,他們在香嚴師僧的指揮下,總共偷竊了十一棵香果樹。我數了一下賬本上的記錄,正好也是十一棵。十一棵香果樹,大部分都賣了五百貫錢,僅有三棵沒有賣到五百貫的,最便宜的一棵也有四百二十貫錢,”
    “三千三百餘貫錢,也就是七棵香果樹的錢。”
    “這還賣了數不盡的藥材呢。”
    “確實有問題。”
    沉默半晌,崔述和陶令儀同時開口:
    “等盧都尉將人都抓回來……”
    “還有賬本沒有找到。”
    崔述頓住:“還有賬本沒有找到?”
    陶令儀點頭,掃一眼常藥庫,又掃一眼毒藥庫,最後目光落到他手裏的賬本上:“八年前的賬本,他都沒有舍棄,沒道理錢賺到了手裏,再轉出去的時候,他不記賬。”
    很有道理,崔述點一點頭,也掃一眼常藥庫與毒藥庫,跟著分析:“既然賺錢的賬本都藏在了這裏,那出錢的賬本六成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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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令儀拿過從百草霜的玉壇裏找出來的賬本,翻到去年十月的記錄,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十月十二日的記錄,便點頭道:“不止六成,至少八成。”
    將原因同崔述說過之後,陶令儀轉過身,朝著毒藥庫走去。
    才走了幾步,法苓便帶著義淨維那匆匆趕了過來。
    看到滿地的金櫃、鉛匣及玉壇,還有一堆堆被倒出來的藥材,義淨維那臉色一變,急聲道:“智弘律師與臣僧等人允刺史搜查藥庫,本意是為配合官府辦案,可刺史未免欺人太甚!這些藥材,皆是我寺的貴細物,每一樣都需經年收集,方有如今的存儲,刺史如此糟蹋浪費,今日不給臣僧一個說法,臣僧必要上告朝廷,以求公道!”
    “有此浪費,實屬本官過錯,大師可派人計算一下,損失了多少錢,本官照價賠償就是。”崔述淡聲道,“不過……”
    “賠償?”義淨維那看著那一堆堆秋石,一堆堆紅鉛,頗是氣得有些口不擇言道,“刺史莫非以為我東林寺缺那幾個銀錢?”
    “東林寺自然是不缺銀錢的,”崔述冷笑兩聲,拿起找出來的那幾本賬冊,“香嚴師僧招納私兵,撇開盜采的無數藥材,僅香果樹十一棵,平均下來,每棵價值便達四百八十餘貫錢,東林寺怎會缺錢!”
    “你說什麽?”義淨維那一口氣險些沒有上來,憋得他猛往後退了兩步。
    崔述將賬本遞給銀刀衛,銀刀衛接過去,又遞給了義淨維那。
    義淨維那哆嗦著手翻開賬本,看著香嚴師僧那熟悉字跡,兩眼已經陣陣發黑,而看到初始日期竟是八年前的二月份,更是撐不住地又往後退了幾步。
    香嚴師僧九年前的三月才來東林寺,八年前的二月,那就是來東林寺還不足一年,便已經開始盜采廬山的藥材暗中販賣。
    可明明他在寺中……
    崔述再次冷笑:“大師可知這三冊賬本是從何處搜來的?”
    “從你們經年收集的秋石、百草霜、紅鉛、金汁的玉壇中搜出來的!”
    “東林寺貴細庫的藥材的確難以收集。”
    “香嚴師僧想必也知道難以收集。”
    “才會將賬本藏在了這些玉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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