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風起蒼西 119.幽地陰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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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地,指位於燕州東北方向被包圍在崇山峻嶺之中的一大片土地,這裏土壤肥沃、水流縱橫、植被茂密、物產豐富,是一個好地方。
隻是,此地一向都不屬於東土的直接管轄範圍之內,在漫長的曆史上有很多時候屬於東土帝國的羈縻地。
在這片土地上,生活著東胡人的部族。
幽地屬於東胡人的發祥地,曾被稱為北夷汗國的“左臂”,而“右臂”就是西域。
在中古前期,東土皇朝曾經派遣使者通西域,就是為了控製西域、以“斬北夷右臂”。
不過,現在由東胡人建立的北燕國的國都並不在幽地,而是在燕州的燕京,留在幽地的隻有北燕的舊都上京幽都城。
東胡人並非如北夷人那樣的遊牧民族,直到很晚近的時期還是漁獵民族,不過就在大乾帝國的後期,東胡人受到了燕遼諸州天華人的影響,迅猛地發展了起來,成為了一個半農半牧的民族,並且建造了幽都城。
由於幽地的修煉資源極其豐富,所以東胡人的武功修為普遍較高,平均都在中階武者以上,高階武者的占比也很高。在他們學會了冶鐵和其他按技術、並且培養出來了優良的戰馬之後,就擁有了強大的戰鬥力,於是在建國之後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潰了老大帝國大乾,占領了整個北方大草原、成為了大夏北方最大的威脅。
北燕的崛起很像藍星上的金國和滿清,不過在占據了北方大草原之後曆史的走向就拐了一個彎,由於江昊的出現大夏開始普及了新式火器,使得北燕的南下計劃受挫,直到今天也沒有找到對付東土火器的辦法。
雖說現在的夏軍中依然存在著嚴重的貪腐喝兵血等問題,大部分的夏軍士氣不高、軍紀鬆懈,但無奈有了新式火器之後,它的戰鬥力就是大大提升。
不過,北燕人的崛起不光依靠強大的武力,也與他們團結拚搏、努力奮進的精神有關,任何事情由新近崛起的他們來做,都要比已經趨於腐朽的東土人來做更加有效率。所以,經過幾年的努力,他們終於在研製行星新式火器上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幾種主要的武器都已經定型,距離量產和普遍列裝已經不遠了。
新式火器的出現讓以弓馬和重鎧兵種為傳統的北燕人不得不麵對這一曆史性的改變,但他們的適應力也是很強的,這都不是問題。
除了新式火器上的突破以外,在燕遼之地一些左道宗門的幫助下,北燕人也在其他方麵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當這些突破形成真正的戰鬥力之後,北燕就必將舉兵南下,就算是已經普及了火器的大夏也擋不住他們征服天下的野心和鐵蹄!
“吼!”
一片山林之中,爆發出來了一聲怒吼。
幽地植被茂密、多山林,各種猛獸甚至凶獸時有出沒。不過,這一聲怒吼並非是猛獸或者凶獸所發出的。
東胡人乃是漁獵民族出身,慣常進入山林獵殺猛獸甚至凶獸,而方才的這一聲怒吼,乃是一個進山狩獵之人發出的。
一個人類竟然發出了仿似猛獸的吼聲!
而更加令人驚駭的,則是一條大漢,他的皮膚呈現淡紅色,雙眼也是通紅,他赤裸著上身,用雙手抓住了一頭低階凶獸,一下便將那凶獸生生地撕成了兩半!
這是宗師甚至宗師都做不到的!
但這條大漢的武功修為僅僅隻是煉體的後天境!
後天境的煉氣武者,力量竟然巨大如斯,甚至超過了宗師甚至大宗師!
大漢怒吼一聲,絲毫不顧澆了他全身的凶獸血,忽地一下就飛奔而去、瞬間就消失在了山林深處。
“唉,又失敗了!”有蒼老的聲音發出了一聲歎息。
這是一個須發皆白的黑袍道士,他盤坐在山頂,目光幽遠。
老道士身邊的一個中年道士伸手在自己的脖頸下劃了一下,隨即另外兩個年輕道士立刻身化光芒衝天而起、消失在了山林的盡頭。
“師尊,”中年道士道:“目今這狂化戰士的威力是夠了,就是狂化之後徹底無法控製自己的神智,而且也無法消除狂化狀態。”
老道士點點頭,道:“回去再研究一下。”
他們都是燕州烏林山玄武觀的道士,屬於一個左道門派,目前正在接受燕國朝廷的委托研究狂化戰士的法門。
這個項目的目標是讓煉體武者能夠狂化,狂化以後渾身的力量暴增、而且身體的防禦力也是十分強悍,實力堪比宗師境的武道高手。
隻是這項研究距離真正的成功還有不短的路要走。
就在蒼涼路諸將培養“特種兵”的同時,北燕這邊也開始了這項狂化戰士的研究項目,是針對目今大夏軍隊的火器化。
火器化大大地提升了夏軍的戰鬥力、極大地壓製了北方的騎兵和東北胡人的重鎧兵種,因此北燕也不得不針對性地展開研究,其一是對新式火器的研究,其二就是這狂化戰士的研究。
眾多周知,麵對新式火器,基本上隻有宗師境以上的武道強者才能不受威脅,而且還是倚仗身法才能免於炮火的轟擊,至於武師境往下基本上都無法免於對方彈雨和爆炸性攻擊的傷害,就算是身披重鎧都不行。
雖然宗師境以上的武道強者還能與火器硬懟,但武夫要想達到宗師境實在是太難了,尤其是煉體武者、能達到宗師境的強者絕對是鳳毛麟角、對於戰陣的作用幾等於無。
所以,北燕就象要研究出一種可以讓大批量的煉體武者以低成本的方式在短期內實力大幅提升的方法,迄今為止可以說這項研究已經踏出了第一步,但往後的話看起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而一旦這項研究成功以後,北燕的大批狂化戰士就可以對夏軍造成巨大的衝擊,恢複往昔燕人在軍事上的絕對優勢。
烏林山玄武觀乃是一個左道修真門派,但它的本質卻是要比一般左道旁門更加邪惡,因為它雖然表麵上奉祀的是玄武大帝,但暗地裏它卻是一個煉屍的門派。
也正因此,一直以來它在燕遼之地的修真界中地位並不高,大部分的修真門派也都看不起它。
當然,看不起歸看不起,卻是少有人敢招惹它,畢竟這玄武觀中有著一批品階很高的屍傀,還是很難對付的。
修真者不是世俗中的江湖俠客,不講究什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就算是正道大派也是以追求長生與飛升為主的,不願意無故沾染因果。
何況,更有很多修真者並不修習武道法術,並沒有什麽戰鬥力。
但是這玄武觀現在利用了自己煉屍的手法和經驗,要將之改進為可令武者狂化的法門,從而得到了北燕朝廷的高度重視,一旦成功,則其地位必然大大提高。
當然,要是單純以煉屍的手法將那些武者全部煉為屍傀的話,事情就簡單了,但一來耗費的資源過多,二來北燕朝廷也不會同意,所以隻能是慢慢地摸索了。
說起來,現今修真界中武道失傳,而在煉屍這個行業中卻是保留了上古武道的一些東西,煉屍的法門卻是非常複雜的,並非一般人所想像得那麽簡單。
其實,就算是研究這狂化戰士的法門,也必須要由北燕朝廷給提供海量的藥材和其他資源,不然光靠玄武觀自身的采集能力也是遠遠不夠用的。
在幽地,光是種植相關藥材的部落就有數十個。
煉屍要改造屍體全身的肌肉骨骼經脈神經乃至於大腦,使之化為非人的存在,而且煉成的屍傀平時也需要“養屍”,消耗的資源也是不菲。
光是煉成一具屍傀就需要數量眾多的靈符,耗費極大,而平時的養屍還要保證屍傀身體血肉的代謝以及這些靈符的維持,消耗遠非生人吃飯那麽簡單。
甚至還要比一般的武道修煉者更加奢侈。
而狂化戰士的法門就有所不同了,首先就是要節省資源,畢竟未來狂化戰士的數量可是很多的,沒有足夠的資源都是紙上談兵。
在玄武觀研究狂化戰士的同時,還有其他宗門也在研究其他的方案,最終哪些方案能夠真正被北燕朝廷接受,還是未定之數。
不久後,北燕朝廷就要舉行一次秘密的會議,來判定到底那些方案可以進入下一步的研究。對於玄武觀來說,爭取進入到下一步是現在最緊迫的任務。
為此,門中的好幾位長老都在日以繼夜地分別進行研究和實驗,為此死掉的實驗體已經不下數百人了。
令狐賁躺在一棵大樹下,劇烈地呼吸著。
眼前漸漸地出現了一絲光亮,腦子也開始從一片混沌中清醒了過來。
我這是怎麽了?
他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是昏迷了。
現在感覺到好像渾身脫力一般,十分地虛弱,連手都抬不起。
肌肉酸痛,讓他非常痛苦。
強睜開眼睛,看到周圍好像是一片山林,隻是影像十分模糊。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清晰起來,就在這時,忽然有兩個身穿黑色道袍、背負長劍的年輕人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令狐賁疑惑地看向對方,而對方也是在凝目看著他,就好像看著什麽東西一樣。
驀然,令狐賁的心裏一震,想起來了之前那些黑袍道士。
就是那些穿著同樣黑袍的道士把他和另外一些人集結在了一起,那無數個日日夜夜,給他的記憶中增添了痛苦的記憶。
不過,現在那些記憶,還有他之前的所有記憶都很模糊。
“你們?你們還想幹什麽?”令狐賁警惕地看向這兩人,雙臂撐地上半身猛地坐起。
“不要緊張,”其中一個黑袍年輕道士伸出手說道:“你活過來了!”
“我活過來了?”令狐賁不知所以地道。
“沒錯!你活過來了!這是一個奇跡!”那年輕道士的嘴角上翹、露出了喜悅的神情。
“恭喜你!現在我們要帶你回去。”另外一個年輕道士也是微笑道。
“回哪裏?”令狐賁很疑惑。
“試驗成功了,你是英雄。”年輕道士道。
“我是英雄?”令狐賁的臉上露出了希冀的神情。
他本是北燕軍中的一位什長,曾經跟隨大軍一路向西打垮了大乾國的軍隊,成為英雄是所有北燕軍人的向往,想不到現在自己終於成為了英雄?
隻是,英雄是上司封的,什麽時候輪到兩個道士來封自己是英雄了?
他們別不是在騙自己吧?
他想要逃走,但無奈渾身無力,連走路都費勁,遑論逃走了。
“我們走吧。”兩個道士向他伸出了手。
“恢複了!”
一個驚喜的聲音在玄武觀中響起。
“什麽?”眾人紛紛出聲詢問。
“實驗體自己清醒過來了!”之前那個聲音答道。
“終於成了嗎?”所有人都驚呆了。
“至少算是階段性的成功,當然還沒有達到目標,畢竟實驗體在狂化的時候依然沒有智慧、無法分別敵我。”那個聲音道。
事實上,就是之前那個狂化武者,在兩個弟子跟過去打算解決他的時候,卻是發現他竟然已經醒過來了,正處在極度虛弱的狀態之中。
虛弱狀態無所謂,隻要能醒過來就是成功了!
當下兩個弟子大喜過望,立刻帶著這個狂化武者返回了宗門、向主持研究的那位長老報告。
“這就足夠了,可以讓我們進入下一階段。”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這是玄武觀的觀主烏林真人。
道門修士的修為達到了金丹中期以下就會被尊稱為“道人”或“道姑”,達到金丹後期就會被尊稱為“真人”或“元君”,所以這位玄武觀的觀主已經是一位金丹後期的大能了。
狂化戰士的方案第一步是能夠實現煉體武者實力的大幅度提升,第二步則是要讓這些狂化的戰士能夠到時清醒過來,不然就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了。
在狂化狀態下,人體的代謝水平達到了過高的程度,若是在限製的時間內不能解除狂化狀態、恢複神智的話,那麽這個戰士就必然要死亡了。
至於第三步則是要能在狂化的同時保持一定的清醒、能夠分辨敵我。
達到了這三步,那麽狂化戰士的方案就可以投入實用了。
而現在隻實現了前兩步,進行第三步的研究需要的資源更多,所以隻有能夠進入到第二階段,才能讓北燕朝廷繼續供給資源、以便研究如何能夠讓狂化戰士在狂化的同時保持基本的清醒。
如果第三步能夠成功的話,那麽相比起其他門派的方案來,玄武觀的這個方案必然可以成為最終的主流。
各家的方案是要結合效果和成本來綜合比較的,這其中有的宗門側重於研究裝備、煉製出防禦力極強的鎧甲以及類似於藍星上外骨骼係統的助力裝置,而有的宗門則是重點研究戰鬥傀儡降低成本的方法,還有宗門在試圖煉製出迅猛提升武者實力的爆種丹藥,但到現在為止所有的方案都是在成本方麵遠遠達不到預期。
對於戰鬥傀儡來說,降低成本煉製出低配版來並不難,但這樣的傀儡卻是承受不住新式火器的威力,而能夠承受火器打擊的成本就居高不下。
相對來說,也就隻有玄武觀的狂化戰士方案在成本上達到了要求。
令狐賁瞑目坐在山頂的一塊大石頭上,強忍著劇烈的頭疼。
劇烈的頭疼是剛剛服下的一顆丹藥帶來的,而那丹藥是一位黑袍道士給他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頭疼終於得到了緩解。
這時令狐賁開始感覺這個世界似乎在自己的眼裏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好像自己能夠感知到了一些以前毫無察覺的東西。
那是一些無形無相的存在,之前他從來都沒有察覺到,但現在卻是很清晰地能夠感知到它們,也確切地知道它們是真實存在的。
當然,他還不能調動這些存在,不過能夠感知到它們,就意味著他的精神力已經有了很大的增長。
黑袍道士告訴過他,那顆讓他此前頭疼欲裂的丹藥就是為了讓他的精神力能夠得到很大的增長。
現在看來是成功了。
他知道,隻要自己的精神力得到了足夠的增長,那麽在狂化之後就有可能保持一定的清醒,屆時就能辨認敵我、在戰場真正發揮出狂化之後那可怖的力量了。
令狐賁從十幾歲就上了戰場,戰場對他來說是非常熟悉甚至感到親切的地方,一想起在他的刀下或者箭下倒下的人、迸濺出來的血,他就不由得會感到激情澎湃。
之前他從軍十年,雖然殺人不少,但所殺大都是平民,因此戰功平平。而現在機會來了,隻要他能成為第一個在狂化狀態下保持清醒的人,哪怕隻是保持最基本的清醒,也能給大燕國做出很大的貢獻,也就能夠為他最崇拜的人、也即北燕開國皇帝慕容烈效忠了。
所以,盡管這丹藥會讓人頭疼欲裂、生不如死,他也是無所畏懼地將之一口吞下。
而現在他成功了!
當然隻是階段性的成功,到底能不能真正地成功還得看狂化之後的情況。
之前他已經經曆了一次狂化的實驗,但那絕對是九死一生,他們一起進行實驗的一隊人裏隻有他一個人最終活了下來。
但黑袍道士告訴他,隻要成功了一次,那麽接下來大概每一次都能成功。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發動了狂化技能。
沒錯,狂化是一種技能,但這種技能不像一般的武技,而是需要通過特殊的方法才能習得的。
“轟!”
發動狂化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了那種天崩地陷般的衝擊感,現在他已經知道,這種感覺是來自於精神上的,站在他身後的其他人是感覺不到的,隻有他自己才能感覺到。
由於已經有了一次成功的經驗,所以雖然對於狂化後失去感覺的狀態心存恐懼,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發動了這個可怕的技能。
“嗯?”這次發動了狂化技能之後,並沒有如前次那樣很快就失去了知覺,而是在短暫地心神震動之後回複到了相對瓶頸的心態,他能知道自己依然保留了知覺。
內心有一絲狂喜,但這狂喜因為心神陷入了一種模糊的狀態而被大大地減弱了。
這時,他發現自己的眼前似乎籠罩著一片紅色的煙霧,很像是雙眼充滿了鮮血所致。與此同時,他還能隱約感知到周圍的人和物,基本上能夠分辨出人穿的衣服的顏色。
站在令狐賁周圍的黑袍道士們發現他發動了狂化技能後並未陷入到了不可抑製的狂暴狀態之中,而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由得心中都是一陣驚喜,但又十分地擔心,所以都在仔細地觀察著他。
然後,令狐賁動了,他向前走了幾步,然後身體忽然一個縱躍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就出現在了前方數十步外的一塊大石頭前,一拳轟出,那大石塊頓時被轟得粉碎!
接下來,令狐賁轉過身,舉起雙手做出了一種歡呼的姿態。
“成功了!”一個黑袍道士嘶聲喊了出來。
“他還保留著意識,這次應該是真的成功了!”有須發皆白的長老點頭道。
一位長老朝向一個年輕道士示意道:“你去試試!”
年輕道士立刻縱身朝向令狐賁飛撲而去,一掌就當頭拍了下來。
令狐賁略微怔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一個閃身避開了那年輕道士的一掌,同時一拳轟殺而出,那個年輕道士被打得倒飛了回來、人在半空遍噴出了一片血霧!
“戰力沒有降低,靈活性反而更強!”長老撚須微笑道。
令狐賁這個普通的北燕士兵,在這一天成為了被銘記在北燕曆史上的一位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