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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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海桐捧著那杯熱茶,手心滾燙。茶杯的熱度傳遞到身體,好像茶水不那麽熱了。於是他將茶水一飲而盡。
    齊鐵嘴苦笑一聲,說:“張先生說話真直,叫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了。”
    齊鐵嘴不知道在自己的房子裏做了什麽布置,哪怕下雨正堂也算窗明幾淨。如今看著昏黃,完全是天氣問題。
    老天爺下了雨,雨水滴滴答答落在鋪著青石板的院子裏。堂屋門前的青石台階被浸濕,上麵青色的青苔將整個院子都浸成同樣的顏色。
    屋子裏仿佛蔓延著霧氣,與煮茶的熱氣混在一起,分外淒冷。
    長沙天氣冷了,齊鐵嘴沒有添衣。他如今還沒有家室,無人幫他知冷知熱,出門接人時也忙。如今穿的衣服薄,感覺有些冷。
    當初院子這麽建,一是此地宅院格局大多如此,二是齊鐵嘴自己就會風水堪輿,重新布置成這樣。采光極好,且鎮邪避災。
    結果不知怎麽回事,張海桐往這一坐,再看這個天氣和環境,竟然硬生生覺得詭異。
    所謂風水,其實非常玄乎。稍有不慎,這玩意兒就破了。齊鐵嘴也不清楚這是張海桐特殊,還是自己產生了錯覺。
    但他來不及細想,張海桐已然開口說話。
    “你在我身上看到了未來。”
    所以才來找我。
    張海桐篤定。如果是張啟山,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態度。張啟山不會求人,他隻會想方設法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是個高傲的人,與齊八爺截然不同。
    室內一片寂靜。
    你很難想象在這樣的環境裏,一個張家人坐在你對麵說這樣的話。而他在時間的尺度上本就超越了你,以至於說什麽都十分震人心魄。
    齊鐵嘴從張海桐來長沙開始,便覺得他與眾不同。命格有異之人,要麽是英雄要麽是梟雄。他先入為主,被鎮住了,此時竟然隻剩下點頭的份兒。
    “那就說說吧,你看見了什麽?”張海桐放下杯子,反手給齊鐵嘴倒茶,做了個請的手勢。那隻擁有發丘指的手緩緩挪開,齊鐵嘴便順著話頭講。
    他講了許多,除了所謂的“未來”,還有就是張海桐的命理。他說張海桐隻活到了五歲,剩下的時間,是一片不可窺探的虛無。
    在還沒有普及唯物主義的年代,中國人大多都是迷信的。也許這種迷信不科學,但絕對唬人。很多人會將算命先生的話視為真言,代入己身。
    張海桐原本是很唯物的,但他本身的經曆過於魔幻,現在多少有點動搖。他實在想不起五歲之前的事,一直告訴自己可能是太小的緣故,不記得也正常。
    現在齊鐵嘴一說,就覺得心裏一空,惶恐不安。
    然而他臉上巋然不動,隻是笑笑,說:“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在之後二十年裏,會有一個人來找你們。當你見到他時,就知道他是我說的人。”
    “到那個時候,我會再來一次長沙。我會告訴你怎麽做,來達到你所謂的人遁其一。在那之前,你要做好準備。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如果二十年後,你還站在我這邊。那麽一切都會按照你預期的發展。”
    張海桐的聲音仿佛廟堂裏的高僧誦經,正堂裏透出一些回信。齊鐵嘴渾身發涼,竟然有點燒香拜佛的感覺。
    他問:“若是我貪心一些呢?”
    “人力有時盡,天意命難違。”張海桐看著算命的身前那杯剛剛倒滿的茶水。“月盈則虧,水滿則溢。”
    “人生沒有那麽多圓滿。”
    “八爺精通命理風水,應當比我清楚。”
    “人性是不可捉摸的深淵,亦如同高山滾石,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世上所有的謀算,都抵不過人心易變。八爺,你不是李淳風,更不是袁天罡。寫不出推背圖,猜不透所有人。”
    “想的太多,是要折壽的。”
    齊鐵嘴聽完,不僅不生氣,反而隻剩下歎服。張海桐句句在理,也正是他信奉的東西。
    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更不存在萬全之策。天亦有缺,何況人乎?
    滿室寂靜。良久,齊鐵嘴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對張海桐亮了亮杯底。
    一切盡在不言中。
    此時,屋外響起敲門聲。
    雨水滴滴答答落。張海桐看向門外,隻見草木晃動,滿目瑟然。
    齊鐵嘴聽見這個年輕的張家人說:“你有新的客人,我該走了。”
    昏暗的天光打在他蒼白的臉上,像桌子上的白瓷杯一樣惹眼又安靜。他說完這句話,已然站到門邊側身進入走廊。
    齊鐵嘴緊隨其後。張海桐打開院門,與張副官正對上。
    後者來還東西。張海桐與他點點頭,並未多話。他接過刀匣,兩人擦肩而過。
    齊鐵嘴與張副官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轉頭麵麵相覷。說了什麽,張海桐便不知道了。
    雨聲掩蓋了一切。
    ……
    “所以啊,不是我一定要找他們,是他們主動來招惹我的。”
    “一開始我還在想,要怎麽讓他們偏向我們。按照海樓的講給我的那些事來看,齊鐵嘴肯定發現了什麽,所以才主動接近,留下一個活扣。”
    “他知道了,張啟山肯定也知道了。到時候我這邊再過去跟進一下就行。”
    張海客聽完張海桐的敘述,開始恍惚了。他反問:“所以你其實是在驢他們?”
    張海桐立刻不高興了。“這話說的。怎麽能叫驢呢?雙方你情我願,這個叫合作。”
    事實上,張海桐也承認自己是先畫靶子後射箭。在這場對話裏,他確實在裝逼當謎語人。
    但齊鐵嘴這人對自己的掐算之術非常迷信,九門中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方法。他既然信了,就一定會往那方麵想。
    他既然都這麽想了,張海桐詐兩句直接開驢就再正常不過。他不一定驢的動張啟山,但肯定驢的動齊鐵嘴。
    齊鐵嘴這邊信了,總會想辦法讓別人信的。
    張海桐震驚於齊鐵嘴算的準確,但不會臣服於這種技巧。因為信命的人,往往幹不過“天意”。
    張海客試探著問:“所以,你說的承諾是什麽意思?”
    張海桐坐回桌邊,捧著茶杯說:“如你所說,我本來什麽也不知道。因此打算從齊鐵嘴身上直接騙,讓他不得不信我。”
    “但是去了一趟青銅門後,我就改主意了。”
    張海客聽完,問:“你良心發現了?”
    張海桐:“不,我騙的更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