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間奏·福蔭·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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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怎麽樣?”
張海琪平靜的眼眸中帶著一些焦躁和殷切。
躺在床上的張海俠有點不自在。
大概太久沒有自己挪動過了,張海俠沒來由有點羞恥。這兩個詞真有點陌生了,雖然他的下限沒有張海樓低,但也代表沒有羞恥感啊。
腰部以下的身體不像從前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現在能感覺到麻,甚至能感覺到太久沒運動,肌肉萎縮之後兩條腿上的無力感。
族醫讓他試試能不能翻身。
張海俠感覺自己就像他見過的某些小孩。還不會翻身的時候,父母在旁邊不停拍手,鼓勵寶寶動一下。
現在就是這樣的。
張海俠艱難的翻過來,趴在床上。
然後呆呆的趴著,臉埋在枕頭裏。他不覺得悶,就是愣了。
族醫比他還開心,用英文大喊:“Oh WOW!We tO gO!!!你能動了!你能動了!!!amaZing!”
“Yay!!!”
當事人還沒怎麽樣呢,兩個族醫和旁邊的護士直接擊掌happy起來了。一邊happy一邊喊耶,他們見證了一場巨大的奇跡!!!
是真的奇跡!!!
一個脊骨粉碎性骨折的人,有了站起來的希望。
隻要接下來的康複訓練做得好,他就可以跑可以跳了!
這簡直其實有點顛覆了美國族醫的三觀,畢竟他們接受的一直是比較唯物主義的教育。雖然張家人這個身份讓他們接觸的東西更多,但當一個不可能發生的奇跡降臨的時候,他們仍舊不可避免的驚呼、高興。
“你要憋死自己啊?”張海琪兩步上前,高跟鞋噔噔直響。她一把揪住張海俠病號服的後衣領子,把人提溜起來翻了個身。
張海俠臉都憋紅了,原本黑白分明眸光清澈的眼睛也發紅。他很克製了,眼淚卻還是忍不住流淌。
張海琪很少在這個孩子身上看見明顯的情緒波動,他的眼睛像所有像家人那樣:平靜、理性,似乎還有些不近人情。
然而這一切,都在這一刻崩塌了。
曾經的張海琪也不清楚這孩子到底在想什麽。他在自己和張海桐麵前總是很好說話,甚至在張海樓麵前也一樣。
但他也是最固執的那個,一旦做下決定比海樓還要堅定。用行動向張海琪表示他不後悔。
南洋那些年,如果沒有張海俠,張海樓的日子不知道多難過。一個人的成長,是要脫去一層皮的。
大概是張海桐和張海俠無意識的偏袒,總讓張海樓有一些任性的資本。
張海俠的殘疾打掉了張海樓一半桀驁不馴,張海桐的去世又打掉了另一半。
前些天他們通電話,張海琪不動聲色,卻驚訝於這個孩子的沉穩。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擁有曾經長輩們希望他有的品質。
蝦仔的事,大概會是小樓這麽多年得到的最好的消息吧。
張海琪看著床上捂著臉的張海俠,笑容越發肆意。
香港是陰天,美國卻在下雪。
張海琪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忽然想——張海桐這小子,想的真多啊。
一點風聲都沒漏,愣是讓人安排好了。
青銅樹能夠實現人的願望,它不僅能複製生命,還能實現基於現實的想象。
隻要執念夠深,讓自己康複這件事,甚至比真正複製一個人出來簡單的多。
抑製副作用的辦法也有。
其中最凶險但是最有用的辦法,是以毒攻毒。
張家研究出來的方案是在張海俠的脊骨附近植入屍蹩王身體裏的一些物質,這種利用屍蹩王極其凶悍的毒性,來壓製青銅樹造物的邪性。
青銅樹幻化的部分傷害性遠小於憑空造出來一個人,對人的影響也很小。
不過不排除當事人會有記憶力短暫衰退的狀況,其他副作用暫不可考。
張海俠是第一個使用這種技術的人。
是非造化,他要拿命來賭。
在詢問本人意願的時候,張海琪將張海桐的短信交給他看。
在短信裏,張海桐寫:
蝦仔,這是一條沒有人經曆過的路。我和解子揚的存在,隻能證明被複製的生命體走向何處,不能證明複製身體部位會發生怎樣的狀況。
你一定要慎重考慮。
你或許沒有意識到,在你和小樓差不多長的人生裏,許多次你都在賭。但是沒有一次為自己賭。
蝦仔,如果你做好決定,就為自己賭一次吧。
我一直覺得,你賭運不錯的。
……
張海俠放下雙手,手心裏全是溫熱的濕意。目光被淚水模糊,他望著醫院潔白的天花板,聽著周圍的歡呼聲。
賭贏了。
真的賭贏了。
……
“小樓,我贏了。”
模糊的視頻裏,潔白的病房中。張海俠坐在病床上正對視頻外的張海樓笑。
這是一條隻有幾秒鍾的視頻,張海樓卻看了很多遍。
他嘴裏叼著的煙猝然掉落,火星正好燙在褲子上,把大腿肉燙出一個紅印子。
張海樓嗷了一聲,胡亂拍了好幾下,結果煙頭在褲子褶皺裏躲貓貓,一條褲子燙出好幾個洞。索性站起來一跺腳,煙掉在地上。
很難形容現在的心情,又激動又難受。他都快分裂了,真是要命。
張海樓想大哭。
他猛的衝出去,一口氣爬上宿舍樓。砰的一聲打開張海桐的宿舍門,炮彈一樣衝進去抱著他桐叔的身體哭的很狼狽。
木愣愣的張海桐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太久沒有感受到惡意,即便跟著張海杏出門玩,也沒有動手的想法。以至於現在竟然有點遲鈍。
張海樓感覺張海桐拍了拍他的頭,把他亂七八糟到處支棱的頭發拍塌了。
但是他停不住,哭的更大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