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峨眉弟子望著地上已然氣絕的師父，心中縱有萬般仇恨，也深知自己與明教眾人實力懸殊，隻能含恨而立，再不敢出言。
    場麵一時寂靜，隻餘下風吹過塵土的蕭索聲。周芷若跪在滅絕師太身旁，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合上了師父未曾瞑目的雙眼。
    隨即，她一言不發，用盡全身力氣，將滅絕師太冰冷的屍身抱入懷中。
    她站起身，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張無忌他們一眼。
    張無忌望著她單薄而落寞的背影，心中某處像是被輕輕刺了一下，默然不語。
    剩下的峨眉弟子見狀，大多數人默默地跟上了周芷若的腳步，形成一列悲傷而沉默的隊伍。
    方才那幾個被掌風擊飛、不自量力的女弟子，此刻也從地上灰溜溜地爬起，捂著胸口，臉上又是羞憤又是畏懼，不敢再尋明教的麻煩，也快步跟了上去。
    就在隊伍將要遠去時，一名年歲稍長、風韻猶存的美豔女子走了出來，此刻臉上沒有淚水，隻有冰冷的恨意。
    她停下腳步，目光如刀，直視著張無忌等人，聲音清冷地說道：“今日，我峨眉派技不如人，無法為師父報仇雪恨。但此仇此恨，我等銘記於心，日後，定會與明教清算。”
    說著，她的視線轉向楊不悔，那一眼裏蘊含的怨毒，讓楊不悔心頭一凜。
    說完，此女便不再多言，轉身快步追上了周芷若。
    明教眾人看著峨眉派一行人漸漸遠去，化作天邊的小點，每個人的臉上都泛著不同的神色。
    或許大多數人都覺得滅絕師太冥頑不靈，死不足惜，但也有少數人，如殷天正，心中暗自佩服她那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宗師風骨。
    張無忌心中亦是感慨萬千。
    似滅絕師太這般人物，到死都堅信自己所行皆為正道，這種執拗的信念，又何嚐不是武林中許多所謂正派人士的通病？
    這究竟是個人之過，還是這個時代教化之下的必然產物？他一時有些出神。
    “公子。”一個柔柔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將張無忌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張無忌轉頭，望向一臉關切的小昭。小昭的眼睛清澈如水，她輕聲問道：“公子，你不會覺得愧疚吧？”
    張無忌知道她在擔心什麽，但那滅絕師太的死，根本不值得他愧疚。
    他所感慨的，不過是這世間人性的複雜與可悲罷了。
    他對著小昭溫和地笑了笑，笑容裏帶著一絲安撫：“小昭，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滅絕師太這種人，頂著武林正道的名頭，卻無半點正道之人該有的胸襟與仁德，她的死，何須我來愧疚。”
    小昭聽罷，臉上綻開一抹嫣然的笑意，像是放下心來：“公子深明大義，小昭沒有看錯人。”
    張無忌見她這副小大人模樣，不禁莞爾，伸手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你這小姑娘家家的，懂得倒還不少，這些道理都是誰教你的？”
    小昭被他這親昵的舉動弄得臉頰微紅，微微低下頭，有些羞赧地別過臉去。
    便在這時，蛛兒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一把拉住張無忌的胳膊，好奇地問：“無忌哥，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呢？我也要聽。”
    她話音剛落，殷天正便走了上前，神色嚴肅地對蛛兒道：“阿離，你先到一邊去，我有正事要與教主商議。”
    蛛兒不滿地撇了撇嘴，卻也不敢違逆外公的話，隻得不甘心地走開，順手還拉著小昭到了一旁，兩個女孩子湊在一起，滴滴咕咕地不知又說些什麽去了。
    殷天正待她們走遠，才對張無忌正色道：“教主，天鷹總壇的人馬如今已在趕赴應天府的路上，算算時日，應該不日便會抵達。我們現在距離應天府已不遠，是否按照原定計劃行事，即刻直往應天府？”
    張無忌收斂了心神，問道：“外公，你先前說過，應天府如今是我明教在中原最大的分壇，是嗎？”
    “沒錯。”殷天正點頭道，“壇主正是朱元璋。先前他派往大都的小分壇，也是應天府的內應，專門負責在大都打探和傳遞元廷的機密情報。”
    “朱元璋……果然是個人才，竟有如此深遠的謀慮。”張無忌聽罷，不禁在心中暗道一聲。
    他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清楚朱元璋的能耐，按照原來的曆史軌跡，這大好河山，最終會落入此人手中。
    隻可惜，如今自己這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變數來了，又豈能將這天下拱手相讓？
    不管這是一個怎樣的平行世界，亦或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多元時空，既然來了，怎能不轟轟烈烈地大幹一場，將命運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他抬起頭，目光掃向一旁的韋一笑：“韋蝠王，朱元璋現在可是已經回應天府了？”
    韋一笑專門負責與朱元璋聯絡，此次他們能順利潛入大都，落腳之地便是韋一笑與朱元璋事先安排妥當的。
    韋一笑聞言，立刻上前一步，拱手回道：“稟教主，朱元璋與我等分開之後，便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地趕回了應天府。算算時日，此刻應該已經到了。”
    張無忌點了點頭，心中已有了計較。他環視明教眾人，目光在楊逍、殷天正和韋一笑臉上一一掃過，沉聲道：
    “楊左使、殷法王、韋蝠王，你們速速命人飛鴿傳書，通知光明頂上所有留守教眾，還有散布在各大地區的五散人、常遇春將軍以及五行旗的各位旗主，命他們即刻帶領各自的人馬，於應天府集結。”
    眾人神情一肅，皆知教主要有大動作了。
    “這是第一件事。”張無忌頓了頓，繼續說道，“第二件大事，便是以我明教的名義，廣發英雄帖，遍邀江湖各大門派，包括丐幫、海沙幫這等人數眾多的幫派。”
    他看著眾人，緩緩說出那驚人的理由：“帖子上的理由就說，我義父金毛獅王謝遜如今已重回明教，我明教為還武林各派一個公道，將召開英雄大會，屆時會將金毛獅王交由各大門派公審，並將屠龍寶刀交予六大門派共同處置。”
    此言一出，明教眾人無不嘩然，紛紛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許多人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教主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但楊逍與殷天正等人，在短暫的震驚過後，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隻聽楊逍恍然道：
    “屬下明白了！教主英明！教主是想以此為由，將天下英雄齊聚一堂，再曉以大義，號召群雄，共舉抗元大旗！而屠龍刀和金毛獅王，隻是一個分量足夠、誰也無法拒絕的由頭！”
    這時候，心思縝密的殷天正卻提出了疑慮：“可是，教主，如今獅王與屠龍刀皆下落不明，我們上哪兒去找？倘若到了英雄大會那天，前來赴約的各大門派見不到獅王和寶刀，恐怕不會買賬，到時候他們拍拍屁股走人，我們豈不是白費功夫，還失了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