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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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護城河的水,表麵平靜無波,底下卻開始有了不易察覺的暗湧。
四合院裏的沉寂,漸漸被一種來自外部更宏大的喧囂所打破。
這種喧囂,起初隻是收音機裏播音員日漸高亢的聲調,是報紙上越來越密集帶著火藥味的批判文章標題。
廠裏大會上領導講話時,那些越來越讓人心驚肉跳的新名詞。
不過何雨柱照常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但他的感官,卻像靈敏的雷達,捕捉著空氣中細微的變化。
食堂裏,工人們吃飯時閑聊的內容變了。
以前多是家長裏短、工資糧票,現在卻多了許多聽來的消息和精神。
“聽說了嗎?上頭要搞大運動了!”
“可不是嘛!要‘破四舊’,反‘封資修’!”
“咱們廠裏會不會也……”
“噓!小聲點!別亂說!”
人們交頭接耳,眼神裏既有興奮,也有不安。
馬華和胖子幾個年輕徒弟,有時也會湊到何雨柱身邊,還帶著幾分懵懂和好奇問:“師傅,這‘運動’到底是幹啥的?咱們食堂……沒事吧?”
何雨柱手裏顛著大勺,鍋裏熱氣蒸騰,他聲音平靜:“幹啥的?該幹啥幹啥。食堂的任務就是把飯做好,讓工友們吃飽肚子搞生產,別的,少打聽,少摻和。”
他的話,像定海神針,讓幾個徒弟躁動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但何雨柱自己心裏清楚,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絕不會繞過軋鋼廠,更不會繞過食堂這塊看似不起眼。實則牽動無數人神經的地方。
他必須提前做準備。
他更加嚴格地管理後廚。
食材采購、入庫、領用,每一道手續都要求清清楚楚,賬目必須一目了然。衛生標準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邊邊角角都不放過。
他甚至立了新規矩,後廚重地,非本班組人員,一律嚴禁入內,尤其是許大茂之流,更是被明令禁止靠近。
這些舉措,在有些人看來是小題大做,但食堂主任卻暗自點頭,覺得何雨柱有遠見。風雨欲來,小心駛得萬年船。
四合院裏的氣氛,也變得更加詭異。閻埠貴每天抱著收音機聽新聞,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眼鏡片後的眼神閃爍不定。
劉海中則有些亢奮,胖臉上泛著紅光,偶爾在院裏遇到人,會刻意挺挺肚子,說些要緊跟形勢、提高覺悟之類半生不熟的話,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積極表現”、更上一層樓的機會。
變化最大的還是許大茂。這傢夥在搬運隊混了幾個月,原本已經蔫得像霜打的茄子,可最近,不知怎麽又有點活泛起來。
雖然還是那副邋遢樣,但眼神裏偶爾會閃過一絲陰狠和蠢蠢欲動。
何雨柱有兩次下班晚歸,看見許大茂偷偷摸摸地在胡同口跟幾個穿著舊軍裝、胳膊上戴著紅袖箍的生麵孔青年嘀嘀咕咕,見他過來,立刻散開,眼神躲閃。
何雨柱心裏冷笑。
許大茂這種貨色,就像陰溝裏的泥鰍,總想著趁渾水摸魚,興風作浪。
看來,他是想借著即將到來的運動,找機會翻身,甚至報複。
可惜,他打錯了算盤。
最讓何雨柱留意的,還是易中海家。
易中海自打被調查組帶走後,就再沒回過四合院。
有傳言說他被送到郊區的學習班去了,也有人說他病重住院了。
一大媽整天以淚洗麵,門庭冷落,隻有閻埠貴偶爾過去送點吃的,說幾句不痛不癢的安慰話。
但那扇緊閉的房門後,總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死寂。
何雨柱知道,易中海這棵老樹雖然倒了,但盤根錯節,誰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留下什麽後手。
這天傍晚,何雨柱剛回到院裏,就看見閻埠貴慌慌張張地從易中海家出來,臉色煞白,看見何雨柱,像見了鬼似的,低著頭快步溜回了前院。
何雨柱皺了皺眉,也沒說什麽。
晚上,他正在屋裏看書,忽然聽到後院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是一大媽。
哭聲斷斷續續,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瘮人。
接著,似乎有重物倒地的聲音,和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何雨柱放下書,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往外看。
隻見月光下,一大媽癱坐在易家門口的地上,捶胸頓足地哭著,閻埠貴和幾個聞聲出來的鄰居圍在旁邊,手足無措。
“怎麽了這是?”劉海中挺著肚子也出來了,粗聲粗氣地問。
閻埠貴推了推眼鏡,聲音發顫:“老易……老易他……在學習班……沒了!”
“沒了?”劉海中一驚,“怎麽沒的?”
“說是……說是突發急病,沒搶救過來……”閻埠貴的聲音越來越低。
院子裏瞬間死一般寂靜。
然後,響起一片壓抑的唏噓和竊竊私語。
易中海,這個曾經在四合院叱吒風雲、道貌岸然的一大爺,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死了。
死在了學習班,死得不明不白。
何雨柱站在窗前,麵無表情。
對這個結果,他並不意外。
易中海那種人,機關算盡,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也算是罪有應得。
但他心裏並沒有多少快意,反而升起一股寒意。
這世道,變得太快,太凶險。
易中海的死,像一個冰冷的信號,預示著更猛烈的風暴即將來臨。
第二天,易中海死的消息就傳遍了四合院和軋鋼廠。
院裏的人反應各異,有唏噓的,有害怕的,也有暗自慶幸的。
但所有人都意識到,一個時代徹底結束了。
籠罩在四合院上空多年以易中海為代表的舊秩序和虛偽道德,隨著他的死亡,煙消雲散。
當然了,不用多想,廠裏對易中海的後事處理得極其低調,甚至可以說是冷漠。
一大媽哭哭啼啼地去廠裏鬧過幾次,想要點撫恤金,都被搪塞了回來。
最後還是街道出麵,簡單操辦了一下,把易中海的骨灰埋了。
葬禮那天,院裏沒幾個人去,隻有一大媽和幾個遠親,場麵淒慘冷清。
經過這件事,四合院裏的氣氛更加凝重。
人們走路腳步更輕,說話聲音更低,連孩子哭鬧都少了。
一種大難臨頭的恐慌感,像無形的網,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何雨柱卻異常冷靜。
下班後就把自己關在屋裏,看書,聽收音機,或者擺弄那些無線電零件。
他像一塊被急流衝刷的石頭,表麵沉默,內裏卻更加堅硬。
易中海的死,隻是一個開始。
真正的狂風暴雨,還在後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