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簇看著舒玥那副看傻子的眼神，又語速飛快地向對方解釋，試圖劃清現在和過去的界限。
    他說那都是之前的胡思亂想，現在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
    他描述著他們幾人來時的路，那時身邊有蘇萬和楊好梁灣，四個人憑著一腔孤勇闖入沙海。
    他以為自己好歹經曆過一次，算個熟手，心裏還揣著點模糊的雄心，想著或許能揭開些秘密，甚至……幫上那個把他拖下水的無邪一點忙。
    可古潼京的殘酷，很快將他那點可憐的信心砸得粉碎。
    他發現自己依舊是那個無能為力的高中生，即便來過一次，見識過奇景，但是拳頭還是不夠硬，反應不夠快，腦子也不夠靈光。
    他保護不了蘇萬，讓他被蛇咬傷，更弄丟了楊好，生死未卜。
    看著黑瞎子，舒玥和無邪在此地如魚得水，那份遊刃有餘襯得他愈發笨拙渺小。
    他意識到彼此間隔著天塹，並未因來過一次就獲得通關資格，依然是個普通人。這份認知，比任何直接的危險更讓他挫敗沮喪。
    舒玥看著少年眼中翻湧的自我懷疑，她語氣裏帶著幾分不解開口：“你跟我們比什麽？我們比你多活這些年，是白活的？你該跟你那幾個小夥伴比。在他們中間，你不是最厲害的那個嗎？”
    離簇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這倒也是……”
    “無邪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可沒你現在厲害。”舒玥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開口道：“你別把無邪想得太神，我剛認識他那會兒，他是個跑起來都能把自己絆個跟頭的傻缺。”
    “不會吧？”離簇睜大眼睛，他沒想到無邪還有這樣的時候。
    “騙你我是小狗，好嗎？不過我跟無邪相處的比較短，知道糗事比較少，你可以去問瞎瞎他們，他們應該知道的比較多。”
    舒玥說著，突然出手如電，一手捏住離簇的下巴，另一手將個小小的東西塞進他嘴裏。
    離簇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猛地咳嗽：“你給我吃了什麽？！”
    舒玥已經退回到原來的位置，拍了拍手：“巧克力豆。希望你有個好心情。 休息會兒吧，不然接下來體力跟不上。”
    接著她轉身推開門，對上半倚在門框上的黑瞎子。
    他抱著胳膊，顯然已經聽了有一會兒了。
    舒玥伸出手指虛點了點他，語氣帶著幾分調侃：“偷聽別人說話，沒禮貌哦。”
    黑瞎子順勢握住她的手指，輕輕一帶，將人往自己身邊拉近了些，壓低聲音笑道：“你又不是別人。”
    舒玥反手扣住黑瞎子的手腕，將他從門邊輕輕拉開，引著他重新往角落走去，兩人挨著坐下，身形半掩在陰影裏。
    她湊近他耳邊說著悄悄話，她先是帶著點難以置信的調侃，低語說無邪怕不是給離簇灌了什麽迷魂湯，把這半大孩子忽悠得暈頭轉向，明明被坑得這麽慘，心裏卻還擰巴地存著些不該有的責任感和救贖欲，真是造孽。
    黑瞎子也點頭跟著附和了幾句，緊接著，舒玥又話鋒一轉，神色稍斂，說起了正事。
    她告知黑瞎子，自己先前悄悄放出去找人的幾隻小蠱蟲回來了。
    但問題是，那些小家夥從未見過楊好，隻能憑著對“落單活人”的認知去搜尋。
    結果倒好，它們在這迷宮般的甬道裏，確實找到了不少分散的人形目標，但數量遠超預期，根本無從判斷哪個才是主人要找的人。
    藍蝶也無法精準識別，隻能悻悻而歸。
    舒玥話音剛落，黑瞎子便微微頷首，顯然對這裏來其他人的情況並不意外，他側過頭，墨鏡在昏暗中映出舒玥模糊的輪廓，語氣溫和說出來的話卻很冷漠。
    “我知道。辛苦我的玥玥了，還要額外費心找人。 不過…能找就找，找不到……那也是他的命數。”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不遠處沉睡的離簇，聲音更沉了幾分，“我們雖然是來護著這小子的，但說到底其他人和我們都沒有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坎要過。”
    “好的。”舒玥點了點頭，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她並不意外黑瞎子會這樣說，甚至頗為認同。
    說到底，他們倆骨子裏算得上是同一類人。
    對陌生人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不會多管閑事；對朋友會在能力範圍內施以援手；而真正值得他們不顧生死去相助的人，這世上屈指可數。
    這短暫的寧靜並未持續太久。
    一隻被舒玥安排在通道外圍警戒的細小蠱蟲疾速飛回，精準地落在她的指尖，傳遞出急促的警告訊號。
    舒玥神色一凜，立刻用手肘輕推身側的黑瞎子，低聲道：“有東西在靠近，速度很快。”
    黑瞎子反應極快，幾乎在舒玥話音落下的瞬間就已彈身而起。
    他沒有絲毫猶豫，大步走到離簇和蘇萬身邊，用腳尖不輕不重地踢了踢兩人，同時對著驚醒的梁灣低喝道：“起來！走！”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緊迫感，瞬間驅散了所有人的睡意。
    離簇一個激靈爬起身，雖然頭腦還有些昏沉，但身體已經本能地抓起了背包。蘇萬和梁灣也手忙腳亂地背好自己的東西。
    五人迅速衝出房間，舒玥如同暗夜中的精靈，率先沒入前方通道的陰影中，為隊伍探路。黑瞎子則像沉穩的磐石，守在隊伍末尾。
    離簇、梁灣和蘇萬雖不明就裏，但求生本能讓他們緊跟舒玥的腳步。
    蘇萬體力本就未完全恢複，落在最後，氣息已然不穩。
    就在他咬牙堅持時，一道尖銳的破空聲自身後襲來！
    “嗖——！”
    一支弩箭閃著寒光，直取他後心！
    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手猛地抓住蘇萬的背包帶，將他狠狠往旁邊一拽！弩箭擦著他的肩膀飛過，釘在前方的石壁上，箭尾兀自顫動。
    他的肩頭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溫熱的血瞬間浸濕了衣料。
    蘇萬驚魂未定，那句“怎麽倒黴的又是我”還沒說出口，就被黑瞎子用力往前一推：“別停！跑！”
    五人在這狹窄的甬道中奪命狂奔，身後雜亂的腳步聲和隱約的呼喝聲緊追不舍。
    梁灣一邊氣喘籲籲地奔跑，一邊忍不住回頭張望，驚恐地問道：“他們是誰啊？為什麽追我們？！”
    “還能是誰？當然是要你命的人。”黑瞎子說著手上卻毫不含糊地推著蘇萬和梁灣往前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