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的陰影在晨光中緩慢退縮。
    但籠罩在人們心頭的陰霾，卻愈發濃重。
    西境與北域那片規則死寂的灰暗，如同緩慢擴散的病灶，時刻提醒著所有人——危機，已迫在眉睫。
    淩曜的指令像投入靜湖的石子，在古堡情報網絡中蕩開漣漪。
    可針對沉寂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目標，常規排查收效甚微：名單上的“異端學者”，要麽早已作古，要麽不知所蹤，要麽理論粗糙，與“惰化領域”的精妙完全不符。
    調查，陷入了僵局。
    與此同時，實驗室裏的蘇睿也遇到了瓶頸。
    她構建的反諧振模型，始終無法突破那“標準化”能量場——無論注入何種頻率的衝擊，能量都像泥牛入海，被領域迅速吸收、同化，連一絲可供分析的漣漪都留不下。
    “這種能量運用的造詣，太高了。”蘇睿揉著發脹的太陽穴，盯著實驗台上焦糊的水晶元件，“他們的理論基礎，和現行魔法體係完全不同。”
    就在她疲憊地靠向椅背時，目光掃過了實驗室一角——那裏堆著從淩家密室借來的古老卷軸和獸皮典籍，是她之前為研究古代能量理論調的資料。
    一個念頭，突然像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照亮了她的思緒。
    她猛地坐直身體，看向正在感知能量波動的淩曜：“如果技術層麵找不到破綻，或許我們可以從曆史裏找答案！”
    “這種精妙又危險的手法，這種‘標準化’世界的偏執，可能不是第一次出現。”她語速加快，“過去某個時代，或許有過類似的理論萌芽，隻是被主流當成‘異端’封存了！”
    淩曜眼中星芒一閃，瞬間領會：“立刻排查所有關於上古結界、失落魔法、禁忌實驗的記載——重點找‘能量停滯’‘規則修改’‘絕對秩序’相關的內容！”
    他沒有猶豫，當即動用少主權限，調閱了家族內部的絕密檔案——那是關於曆代“異端”與“罪人”的記錄，連元老會都無權輕易查看。
    接下來的幾天，一間僻靜的藏書室成了臨時調查中心。
    這裏有良好的魔法屏蔽，平日裏鮮有人至。
    蘇睿幾乎不眠不休，埋首於泛黃的羊皮紙、殘破的竹簡和發黴的獸皮書中，空氣中滿是塵埃與舊知識的味道。
    淩曜則靠靈軀不需休憩的特性，以驚人速度瀏覽著那些字裏行間透著偏執與智慧的記錄。
    這過程枯燥又耗心神，像在沙海裏找一粒特定的金沙。
    窗外的光線明了又暗，希望像風中殘燭，明滅不定。
    而淩曜與蘇睿在故紙堆中尋覓時，南宮靜也沒閑著。
    她通過父親在元老會的影響力，以及自己的情報網，得知了調查方向轉向“異端學者”。
    “這是個在淩曜麵前露臉，甚至奪權的機會。”她心裏盤算著，沒碰那些晦澀的理論家，而是鎖定了名單上的“空間撕裂者”赫伯特。
    在她看來，這個以破壞力聞名的老法師，比沉迷理論的學者更可能製造麻煩。
    她沒和淩曜商議，直接派心腹家臣，帶著優厚條件和“代表古堡”的模糊身份，去找赫伯特的舊部或藏身地。
    藏書室裏，蘇睿感覺自己快被文字海洋淹沒了。
    就在她快要放棄時，手指停在了一本筆記上——沒有署名，封麵是破損的黑色未知獸皮，內頁用古老語係書寫，字跡卻很清晰，筆鋒冷靜到近乎冷酷。
    筆記主人，在探討一種叫“永恒沉眠之地”的理論。
    起初內容晦澀，但越往後讀，蘇睿的心跳越快：
    “……能量的喧囂是低等存在的表征，是規則不完美的雜音。”
    “唯有絕對的靜默，方能接近世界本源與真理。”
    “‘永恒沉眠之地’非死亡之域，乃極致秩序之體現——能量熵增趨近於零，萬物運動恒定，時間失去矢向，一切皆完美平衡。”
    蘇睿的呼吸幾乎停滯。
    她快速翻閱，後麵還夾著大量複雜的幾何圖形和能量場演算公式——核心思想，正是用顛覆傳統的諧振頻率，讓局部能量陷入“基態”，實現“絕對穩態”！
    這和西境北域的“死寂”，何其相似！
    她顫抖著翻到最後一頁，沒有公式，隻有幾行狂亂潦草的字，透著憤懣與不甘：
    “……真理灼傷庸眾之眼，排斥與詆毀，乃吾輩榮譽勳章！”
    “彼等沉溺粗糙之力，焉知完美秩序始於絕對靜默？吾道不孤，知音難覓！”
    “終有一日，吾之理論將星火燎原，令眾生匍匐於完美秩序之下！”
    找到了！
    蘇睿強壓著激動，捧著筆記快步找到淩曜——這本筆記，就是揭開謎底的鑰匙。
    “淩曜！看這個！”她的聲音因興奮和缺覺而沙啞，眼神卻亮得驚人，“理論核心完全吻合！這種對‘絕對靜默’的追求，還有偏執、高傲的行文風格……這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淩曜快速讀完筆記，尤其是最後那充滿野心的段落，眼中銳光一閃，像鎖定獵物的獵人：“筆記沒署名，但這種‘世界可計算’的論調，就是最鮮明的指紋。淩影！”
    淩影從陰影中現身，氣息比平時更冷冽，衣角還沾著夜露和淡得幾乎看不見的血腥味。
    “少主，蘇睿小姐。”他先行禮，再快速匯報，“關於赫伯特的線索，我們晚了一步。”
    “南宮小姐的人先接觸了赫伯特舊部，手段太急，想強行招攬，引發了衝突。”
    “那舊部啟動了赫伯特留下的空間陷阱，三人受傷，目標趁亂逃脫。屬下剛處理完現場，但消息恐怕封不住。”
    淩曜眉頭微蹙——南宮靜的擅自行動，不僅打草驚蛇，還差點惹出更大亂子。
    他更確定：內部幹擾，必須盡快排除。
    “無妨，赫伯特不是目標。”他把黑色筆記遞給淩影，“立刻調整排查重點！”
    “查近五十年內，所有提出過‘絕對穩態’‘能量惰化’‘終極秩序’理論，且被主流學術界排斥的人——特別注意極度注重理論完美、鄙夷傳統魔法、性格偏執孤傲，還有星輝學院背景的！”
    “參照這本筆記的思想和行文風格！”
    “是！”淩影快速瀏覽關鍵段落，眼中閃過了然，身影再次融入陰影，帶著明確方向離去。
    調查範圍極大縮小，一個藏在曆史與學術偏見下的“幽靈”，終於浮現出模糊輪廓。
    可淩曜心中沒有喜悅——外部威脅仍懸而未決，內部掣肘，已悄然顯現。
    狩獵，進入了關鍵階段。
    但棋盤上的棋子，也變得更加錯綜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