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走！”
    林姝架著畫屏，幾乎是拖著她往巷子外跑，不敢有片刻停留。
    巷子裏那些被她用言靈控製的貨郎醉漢，效果不會持續太久。
    一旦他們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參與了一場鬥毆，事情隻會更麻煩。
    而且言靈的副作用，比她想象中來得更猛烈，後腦勺像被燒紅的鐵棍反複攪動劇烈的抽痛著。
    畫屏被嚇傻了，身體軟得像一灘爛泥，全靠林姝的力氣支撐著。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專挑陰暗無人的小路，狼狽地逃回了丞相府。
    側門還留著一道縫。
    林姝探頭看了看，確定沒人，才趕緊帶著畫屏閃了進去。
    回到聽雪院，那兩個被她支開的侍衛，一個還沒從茅房回來，另一個依舊在假山後睡得不省人事。
    林姝心中慶幸，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將畫屏推進房間，然後迅速插上了門栓。
    “砰”的一聲。
    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危險。
    林姝眼前陣陣發黑，背靠著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小、小姐……”
    畫屏終於緩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將一個用油紙緊緊包裹的東西舉過頭頂。
    “奴婢拿到了，奴婢沒弄丟！”
    林姝精神一振，接過那個還帶著畫屏體溫的紙包。
    她顫抖著手，一層層地打開。
    裏麵是一張信紙。
    信紙上的字跡娟秀，正是林晚兒的筆跡。
    內容更是讓她心頭狂跳。
    “岑一兄，小女子所求之事，萬望成全，此藥隻為懲戒惡人，絕無他用，事成之後，晚兒必有重謝。另，此信切記，閱後即焚。”
    這就是鐵證！
    白紙黑字，林晚兒親筆所書，狗係統，看你這次怎麽修正！
    巨大的喜悅衝垮了緊繃的神經，林姝隻覺得眼前一黑，腦子裏那根弦“啪”地一下，徹底斷了。
    她再也撐不住，身體一歪，直直地倒了下去。
    “小姐！”
    畫屏發出驚恐的尖叫，撲過去抱住她，沒讓她摔倒在地。
    ……
    清風苑。
    “啪！”
    一個名貴的青瓷花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林晚兒的胸口劇烈起伏，那張平日裏楚楚可憐的俏臉，此刻因為憤怒而扭曲，顯得有些猙獰。
    剛剛她已經收到了消息，畫屏去回春堂找岑一拿了她寫的信，林姝更是偷偷跑出府去接應了。
    “廢物！一群廢物！”
    她對著跪在地上，同樣一身狼狽的兩個黑衣殺手尖聲叫罵，“兩個人都對付不了一個小丫鬟，還被一群刁民給衝散了？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領頭的殺手低著頭，不敢辯解。
    “二小姐息怒，那些百姓有些不對勁，像是中了邪一樣，悍不畏死，我們也是怕驚動了官府，才……”
    “我不想聽解釋！”林晚兒煩躁地打斷他，“東西呢？讓你們帶回來的東西呢？”
    “沒拿到。”
    林晚兒氣得倒抽一口冷氣，眼前陣陣發黑。
    林姝那個蠢貨，今天在柴房裏就邪門得很，現在又拿到了證據，那自己豈不是要完蛋了？
    不，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林晚兒的眼珠飛快地轉動著，惡毒的念頭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
    既然毀不掉證據，那就讓林姝這個人，徹底失去作證的可信度。
    她深夜跑出府，這就是最大的把柄！
    林晚兒臉上露出一抹狠戾的冷笑。
    “翠環！”
    “奴婢在。”翠環立刻上前。
    “你馬上去找蕭世子。”林晚兒壓低了聲音，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就說我擔心姐姐，剛剛派人去聽雪院探望，卻發現她房裏根本沒人，她一個被禁足的待罪之人，竟敢私自逃出府邸，這難道還不能證明她做賊心虛嗎？”
    “告訴世子爺，請他立刻去搜查。”
    翠環心領神會，“奴婢這就去。”
    ……
    丞相府和靖安侯府隻有一牆之隔，甚至兩家專門打通了這堵牆，方便來往。
    是以，蕭澈沒回侯府，直接住在了丞相府。
    柴房裏發生的一切，像烙印一樣刻在他腦子裏。
    家丁詭異的下跪。
    林晚兒駭然的失聲。
    碧月前後矛盾的證詞。
    還有林姝那雙平靜得可怕的眼睛。
    他引以為傲的判斷力，第一次產生了劇烈的動搖。
    就在他心煩意亂之際，下人來報，說是清風苑的翠環姑娘，有急事求見。
    翠環一進來，就撲通一聲跪下了，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世子爺，求您快去看看吧，我們家小姐剛剛發現，大小姐她……她不見了！”
    “什麽？”蕭澈眉頭一擰。
    “大小姐被禁足在聽雪院，可剛剛奴婢們去看，裏麵根本沒人，她一定是畏罪潛逃了啊，世子爺，您快派人去抓她回來吧！”翠環一邊哭，一邊偷偷觀察著蕭澈的臉色。
    蕭澈的臉色果然沉了下去，聲音聽不出喜怒，“我去看看。”
    聽雪院外，一片寂靜。
    蕭澈帶著人趕到時，那兩個侍衛正筆直地站在門口，神情肅穆。
    “見過世子爺。”
    蕭澈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裏麵的人，可有出來過？”
    兩個侍衛對視一眼，齊齊搖頭。
    “回世子爺，大小姐一直在房中休息，從未踏出過院門半步。”其中一個斬釘截鐵地回答。
    翠環的臉色，瞬間白了。
    怎麽可能？
    蕭澈徑直走到房門前，一把推開了門。
    內室，燭光昏黃。
    畫屏正趴在床邊打盹，聽到動靜，猛地驚醒過來。
    而床上，林姝蓋著薄被，呼吸均勻，睡顏安詳，仿佛早已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一切，都顯得那麽正常。
    翠環傻眼了。
    她呆呆地看著床上的林姝，又看了看一臉冰霜的蕭澈，腦子裏一片空白。
    人……人在啊？
    那她剛剛那番哭訴，豈不成了一個笑話？
    蕭澈的目光在林姝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猛地轉頭，眼神如利劍一般，射向了僵在原地的翠環。
    他什麽都沒說。
    但那眼神裏的冰冷與厭惡，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隻留下一句淬了冰的話。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管好自己，再有下次，就不是禁足這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