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的影子不想當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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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與水光在她眼中交匯,映出的卻不再是迷茫,而是一種近乎殘酷的清明。
    寅時三刻,鏡湖倒影未散。
    林亦依舊站在湖畔,指尖還殘留著方才結界擴散時的細微震顫。
    她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團一直蜷縮在她身體夾層深處的奶茶狀星芒,此刻不再安分,竟像有了生命般緩緩浮至體表,隔著一層薄薄的肌膚,如一顆微型星辰在皮下不疾不徐地流轉。
    這股力量不再是陌生的寄生物,而成了她可以感知、可以觸碰的延伸。
    她心念一動,試探著朝這團光芒下達了一個最簡單的指令,輕聲喚道:“出來。”
    話音剛落,遠處寢宮的方向竟傳來一陣微弱的騷動。
    下一秒,一樣東西破窗而出,穿過靜謐的庭院,逆著夜風,徑直朝著她飛來。
    那東西在她攤開的手中輕輕打了個旋,穩穩停住——竟是她昨日藏在枕頭下的半包辣條。
    “它……它聽你指揮了?”一直守在旁邊的阿蕪瞪大了眼睛,被這匪夷所思的一幕驚得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林亦沒有回答。
    她的目光越過那包辣條,望向了遙遠得幾乎不可見的昆侖墟方向。
    在那裏,有一股極細微、卻與她體內星芒同源的空間共鳴,正以固定的節奏一呼一吸。
    那感覺很奇妙,就像在聽一首自己哼唱過無數遍的曲子,卻被另一個人用毫無感情的、冰冷的節拍器精準地複製出來。
    她忽然間明白了。
    不是她在被模仿,是她的“存在本身”成了一個巨大的、無形的信號源。
    她的一舉一動,一呼一吸,甚至每一個念頭,都在向外發送著獨一無二的“頻率”。
    而那個叫拾枝的女人,正通過那麵詭異的摹心鏡,不斷地接收、校準、優化這份信號,試圖將自己徹底變成另一個“林亦”。
    她必須搶在對方完成最終的同步之前,把屬於自己的“頻率”徹底改掉,改成一種對方永遠無法複製的模式。
    辰時,天光大亮。
    廢棄的育靈池地宮在一陣機括聲中,再次向她敞開。
    這一次,林亦不再是孤身潛行。
    阿蕪緊緊跟在她身後,一隻手死死握著腰間的玉簡,那枚係統殘片正忽明忽暗地閃爍著,像是在掙紮著發出某種無聲的警告。
    影十三依舊沉默地跟在最後,距離她不多不少,恰好三步。
    他手中那本記錄冊已經換成了一塊空白的竹板,可他握筆的姿勢卻仍舊一絲不苟,仿佛在記錄著空氣中每一粒塵埃的軌跡。
    “你在記什麽?”林亦毫無征兆地停步回頭。
    影十三的筆尖一頓,抬頭看她,聲音平直無波:“心跳頻率,比昨夜快了十二息。”
    林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你記好了——接下來我要做的,是讓所有‘我’,都聽不清自己的心跳。”
    話音未落,她已踏入地宮主廳,徑直奔向中央那個巨大的陣眼。
    鹿笙留下的那些斷裂導靈管不知何時已被重新拚接起來,管壁內隱約可見幽藍色的能量流,依舊不知疲倦地流向頭頂那片浩瀚的胚胎庫。
    林亦站在陣眼中央,這一次,她沒有再咬破指尖去畫那些複雜的血符。
    她隻是抬起手,用指甲在自己胸口那團星芒流轉的位置,輕輕劃開一道細小的口子。
    一滴殷紅的血珠滲出,沒有滴落,而是被她用指尖摁了回去,直接沒入了那團光芒之中。
    刹那間,她體內的夾層空間自內而外劇烈震蕩!
    那團奶茶色的星芒猛然被拉長、扭曲,化作一道狂亂的光帶,不再溫順,而是帶著一股毀滅性的意誌,順著她腳下的導靈管瘋狂逆流而上!
    嗡——!
    整座地宮發出了不堪重負的鳴響。
    四壁之上,那成百上千個標注著“觀測樣本”的名字開始瘋狂閃爍、錯亂、重組。
    位於最中央的“原始容器·活性最高”一行字樣,在閃爍到極致後,轟然炸裂,取而代之的是滿屏跳動、毫無意義的亂碼。
    一道虛影在能量亂流中緩緩浮現,拾枝那張萬年不變的精致麵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數據紊亂般的遲疑與不解。
    她看著林亦,銀灰色的瞳孔中滿是無法運算的錯誤:“你……你擾亂了同步協議。”
    未時初,環形平台的邊緣。凜冽的山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
    拾枝抬起手,下意識地想啟動摹心鏡,卻驚駭地發現,鏡麵映出的影像,竟比現實慢了整整半拍——林亦的動作,已經先於鏡中的反射出現。
    “你以為你在複製我?”林亦看著她,眼中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悲哀,“可你連‘犯錯’都不會。”
    說著,她做了一件讓拾枝的運算核心徹底宕機的事。
    她毫無預兆地腳下一軟,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額頭磕在冰冷的石板上,蹭了一臉灰。
    隨即,她就那麽躺在塵埃裏,放聲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滾滾而落。
    那一瞬間,她體內的夾層空間劇烈膨脹,一股混雜著羞恥、委屈、不甘、憤怒與釋然的,無比龐大而混亂的情緒洪流,如火山般噴湧而出,穿透了現實與虛幻的界限,直直衝向摹心鏡的核心!
    拾枝渾身劇震,那雙完美的銀灰色瞳孔驟然失焦,像一台過載的機器,口中斷斷續續地重複著:“情……緒……溢……出……超……限……”
    她隨身攜帶的微型儲物空間開始出現蛛網般的龜裂,內部的法則波動紊亂不堪,最終在她茫然的注視下,“砰”地一聲,碎成了漫天飛舞的光屑。
    林亦撐著一旁的石柱,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跡,卻笑得無比燦爛:“你看,這才是真正的我——懶、愛哭、會摔跤,但絕不讓你抄走我的命。”
    她話音未落,遙遠的天地間,仿佛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了。
    遠處九處絕地幾乎在同一時刻傳來了微弱卻清晰的回應:南溟的萬年礁石轟然崩裂,北冥的極寒冰原寒潮逆轉,西漠的流沙之海掀起巨浪,昆侖墟的最高封印發出一聲輕微的裂響……每一處異動之地,都有一枚不為人知的胚胎牌,無聲無息地燃起了幽藍的火焰。
    而在林亦的懷中,那塊被燒焦的令牌突然變得滾燙。
    一行嶄新的字跡,在灼熱中緩緩浮現:“第八號容器,已激活。”
    那塊燒焦的令牌在她懷中滾燙,烙印下的新字跡,像一道無聲的驚雷,在她心底炸開。
    這遠不是結束,甚至……連開始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