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破領域還能再大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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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源自終極挑釁的不穩定裂痕,沿著主簽的脈絡悄然蔓延,最終在晨光刺破地平線的前一刻,化作一聲清脆的哀鳴。
    十裏荒原上空那片籠罩了一整夜的銀色漣漪,如同被戳破的夢境,瞬間向內坍縮,化為虛無。
    “嘔——”
    林亦猛地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摳進濕冷的泥土,劇烈的反胃感讓她渾身痙攣。
    昨夜強行凍結整座問心台空間結構的代價,此刻正化作千萬根鋼針,在她神魂深處瘋狂攪動。
    那道原本細微的裂痕,已被撕扯成一道猙獰的傷口,每一次呼吸都帶來刀割般的劇痛。
    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背,讓她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昭昭!”阿蕪的聲音發著顫,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肩膀,指尖觸及之處,是滾燙的皮膚和紊亂到極致的脈搏。
    “你的心跳亂了!經脈裏的星芒在倒流!你……”
    “值了……”林亦撐著地,咧開一個慘白的笑容,一縷鮮血順著嘴角緩緩滲出。
    她的眼神卻亮得驚人,倒映著初升的微光,充滿了某種玉石俱焚後的快意。
    “至少……她們都看見了,我不是那個可以任人擺布的‘廢柴昭昭’。”
    話音未落,她胸口貼身藏著的那塊八號胚胎牌,毫無征兆地變得滾燙,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
    林亦悶哼一聲,艱難地將其掏出,隻見光滑的牌麵上,竟灼燒般浮現出三個模糊的古篆殘文:“域·限·製。”
    阿蕪一把奪過玉牌,又飛快地取出昨夜記錄了無數數據的玉簡殘片。
    她指尖靈光閃爍,在兩件物品之間飛速比對著,神情愈發凝重。
    半晌,她終於從那堆雜亂無章的波動曲線中,推演出了一絲令人心驚的規律。
    “我明白了,”阿蕪的聲音幹澀,“你的領域並非可以無限擴張。它受到‘情緒穩定性’和‘神魂完整度’的雙重製約。昨晚你強行維持那麽大的範圍,等於是在用情緒的烈火灼燒本就脆弱的神魂。每多控製一個空間節點,就是在你神魂的裂痕上,再深刻一道新傷。”
    她死死咬著嘴唇,看著林亦蒼白如紙的臉:“你不能再這樣硬撐了!否則下一次,你的領域崩潰,可能連帶著你賴以存身的空間夾層都會徹底崩解!”
    林亦靠在一旁的石柱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胸口的劇痛讓她連挺直腰杆都成了奢望。
    她沒有看阿蕪,目光卻穿過稀薄的晨霧,望向了遙遠的昆侖墟方向。
    “可我不撐,”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誰來替拾枝,替那些被寫好了劇本,連哭和笑都要按照指令來的人,說一句‘我不想改’?”
    正午的烈陽炙烤著大地。
    林亦沒有休息,她再次在空地上布下了十根玉簽組成的陣列。
    但這一次,她沒有再盲目地追求範圍的擴大,而是將所有心神都沉入了腳下這片方寸之地,嚐試著一種全新的可能——“精準錨定”。
    她閉上雙眼,神魂的刺痛依舊,但她強迫自己忽略,全心全意地回憶昨夜踏上問心台時的那一瞬間。
    當她邁出第一步時,整個世界仿佛在她腳下輕輕震顫了一下,就像踩中了一根橫亙於虛空中的、肉眼不可見的絲線。
    就是那種感覺!
    她引導著體內剛剛恢複一絲的星芒,不再讓它們野蠻地向外擴張,而是如涓涓細流般,小心翼翼地滲入身下的土地。
    在她的精神世界裏,一張複雜無比的三維圖譜緩緩展開,那是問心台周邊空間節點的真實樣貌。
    她憑借著昨夜的記憶,在圖譜上逐一標記出那些曾有金色鎖鏈垂落的位置,那些被預設好的“攻擊點”。
    “我要的不是擋住她們,”她低聲呢喃,像是在對自己,又像是在對這個看不見的世界宣告,“是讓她們的招式……打不進來。”
    她要改變的不是結果,而是規則!
    忽然,她身前左數第三根玉簽,在毫無外力的作用下,發出“哢”的一聲輕響,無風自折。
    幾乎在同一時間,她勉力維持的領域邊緣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波紋。
    一隻恰好飛掠而過的麻雀,在穿入那片波紋的刹那,飛翔的動作瞬間僵直,翅膀還保持著扇動的姿態,卻如同被無形之手攥住的石子,直挺挺地從半空中墜落,砸在地上,再無聲息。
    “活體影響!”一直緊張注視著她的阿蕪失聲驚呼,“昭昭,你的領域開始直接幹涉現實法則了!”
    荒原的另一側,影十三默默地站在一圈圈無形的領域之外。
    他手中那塊用於記錄的製式竹板早已被棄置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截不知從哪裏找來的炭條和一張粗糙的麻紙。
    他沒有記錄數據,也沒有評估威脅等級,隻是在畫畫。
    他一筆一劃,極其專注地描摹著遠處那個搖搖欲墜卻又倔強挺立的身影。
    她站立的姿態——肩頭因痛苦而微塌,腰身因為脫力而略彎,左腳比右腳在地麵上多拖出了半寸的泥痕。
    這正是她最放鬆,也最不像一位公主的模樣,充滿了凡俗的疲憊與脆弱。
    當他的炭條畫到她嘴角那一抹混雜著血跡與執拗的笑意時,影十三的眉心處,那點朱砂般的紅光驟然一閃。
    他握著炭條的右手猛地抽搐了一下,脆弱的炭條應聲而斷。
    一截完美的弧線,就此被一道歪斜的劃痕破壞。
    他怔怔地看著紙上那道突兀的敗筆,又看了看遠處那個還在與無形世界抗爭的少女,
    “原來……這才是正確的軌跡?”他喃喃自語,聲音低沉得仿佛夢囈。
    隨即,他低下頭,在那張粗麻紙的角落,用斷裂的炭條一角,悄悄寫下了兩個字。
    那兩個字,與他被植入的所有指令、所有任務、所有認知,都截然相反。
    姐姐。
    夜色如墨,子時三更。
    林亦盤坐在十根玉簽陣列的中心,那塊滾燙的八號胚胎牌被她置於雙掌掌心。
    這一次,她沒有再試圖壓抑內心的痛苦、委屈與憤怒,反而像一個自虐的病人,主動在腦海中回放著一幕幕曾讓她無地自容的羞辱。
    被高高在上的姐姐們當眾譏諷為“血脈汙染的雜種”;在華麗的寢宮角落裏,隻能靠偷偷啃食最廉價的辣條來充饑,以抵抗基因優化帶來的永恒饑餓感;穿越初醒時,因為無法控製這具陌生的身體而尿床,那種恨不得當場死去的羞愧……
    這些被“完美公主”係統判定為錯誤的、需要修正的“瑕疵數據”,此刻卻被她主動挖掘出來,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她的神魂,毫無保留地湧入腳下的空間夾層。
    憤怒、不甘、委屈、羞恥……這些被壓抑了太久的真實情緒,化作了最狂暴的燃料,如同潮汐般猛烈衝擊著她領域內的每一個空間節點。
    刹那間,異變陡生!
    以她為中心,方圓五丈之內的空氣,仿佛在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活力,凝滯成一層肉眼可見的透明薄膜。
    風聲止息,夜蟲的鳴叫戛然而止,一片剛剛從枝頭飄落的枯葉,就那樣違反常理地懸停在了半空中,距離地麵僅有三寸,紋絲不動。
    時間與空間,在這一小片區域內,被她的情緒徹底扭曲、固化。
    而在遙遠得不可想象的昆侖墟最深處,那片被永恒冰封的聖地之中,一具又一具沉睡在水晶棺內的身影,其棺槨上同時亮起了幽藍色的微光。
    光芒明滅不定,仿佛沉睡者的心跳。
    阿蕪死死盯著玉簡上瘋狂飆升、甚至已經溢出記錄範圍的信號曲線,呼吸急促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信號……信號擴散了!你通過最底層的空間夾層,將你的情緒波動傳了出去……昭昭,你在喚醒她們!”
    領域中心,林亦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雙曾經黯淡無光的眸子裏,此刻仿佛映入了整片浩瀚的星河,深邃而明亮。
    “不是喚醒,”她的聲音平靜而清晰,回蕩在這片絕對靜止的領域中,“是告訴她們——”
    “你可以不完美,但你必須真實。”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都為之一靜。
    緊接著,一聲悠遠、古老、仿佛不屬於人間的鍾鳴,毫無征兆地從昆侖墟的方向響起。
    那鍾聲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每一個生靈的神魂深處震響,穿透了皇城的宮牆,越過了十裏荒原的沉寂,仿佛在宣告一個舊時代的終結,與一個新時代的開啟。
    林亦抬起頭,望向鍾聲傳來的方向,神色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