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誰說鹹魚不能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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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點燭火猛地一縮,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掐住了脖頸,光焰在徹底熄滅前劇烈掙紮,將牆壁上兩人的影子扭曲成怪誕的形狀。
林亦猛然睜開雙眼,那雙曾盛滿星海的瞳孔中,璀璨的銀芒如退潮般迅速消散,隻餘下深不見底的疲憊。
她整個人像是被瞬間抽空了所有力氣,身體一軟,直直地朝地麵跌去。
“林亦!”阿蕪驚呼一聲,閃身上前,險險地將她扶住。
觸手之處,是駭人的滾燙。
阿蕪低頭一看,心髒驟然縮緊。
林亦裸露在外的皮膚下,浮現出一片片蛛網般的幽藍色紋路,那詭異的紋路正隨著她微弱的呼吸,明明滅滅地閃爍著,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她的血肉深處破體而出。
“你……你把胚胎牌融了?!”阿蕪的聲音抑製不住地發抖,她終於明白那股恐怖的能量波動源自何處,“那是我們手上唯一能精確定位其他‘容器’位置的信標!”
林亦虛弱地靠在她身上,喉頭一癢,猛地咳出一口帶著點點星屑光芒的血沫。
她卻毫不在意地抬起頭,蒼白的臉上綻開一個近乎瘋狂的笑容:“信標炸了……信號才能傳得更遠啊。現在,她們都‘聽’見我了。”
話音未落,整座歸墟塔,不,是塔下的整片大地,都傳來一聲沉悶至極的震動。
那感覺不像地震,更像是一頭蟄伏在地底深處的遠古巨獸,被這突如其來的信號驚擾,緩緩翻了個身。
阿蕪的臉色愈發難看,她顧不上追問,急忙從懷中摸出一枚光滑的玉簡,貼上林亦的後背,試圖讀取她混亂的經脈數據。
然而,往日裏溫順的係統殘片此刻卻在她掌心劇烈震蕩,一道刺目的紅光閃過,竟自動彈出了一段她從未見過的日誌碎片。
“警告:宿主意識波形已突破安全閾值,觸發‘回響協議’。”
“源典閣外圍監控節點已進入最高警戒狀態。”
“預計三日內,將針對汙染源坐標啟動‘清源令’。”
清源令!
阿蕪的瞳孔瞬間收縮如針尖。
那根本不是什麽普通的追捕令,而是記載於最高權限秘典中,專為徹底清除“血脈汙染源”而設計的九重天罰陣!
一旦啟動,天羅地網,神魂俱滅,絕無半分生機。
她猛地抬頭,死死盯住林亦:“你不是隻想擾亂係統,給她們創造機會嗎?你到底做了什麽?怎麽會捅到‘源典’的命脈上去了!”
“我要的就是他們坐不住。”林亦喘著粗氣,眼神卻亮得驚人,像兩簇在暗夜裏燃燒的火,“他們越是害怕我修改答案,就越說明一個問題——我寫的,才是真正的考題。”
就在兩人對峙的緊張時刻,一道沉默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
啞奴端著一碗散發著古怪藥味的黑水湯藥,輕輕放在林亦身邊的蒲團上。
他枯瘦的指尖在放下碗時,看似不經意地劃過粗糙的桌麵,留下了一道淺淺的、歪歪斜斜的刻痕。
那是一個簡陋的,仿佛孩童塗鴉的小太陽。
阿蕪的心頭猛地一震。
她認得這個圖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年幼的“林昭昭”因為害怕打雷而尿了床,怕被嚴厲的嬤嬤責罰,偷偷在床板底下畫下的祈願符號。
這件事,除了當事人,隻有當時貼身照顧她的自己才知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電光石火般擊中了她。
這不僅僅是屬於林亦的、從主魂那裏繼承來的記憶殘留,這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源自“原始模板”的共鳴!
啞奴知道的,遠比她想象的要多。
阿蕪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駭浪,試探著,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道:“你……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嗎?”
啞奴佝僂的身影沒有動,甚至沒有抬頭。
他隻是伸出兩根手指,將那根須臾不離身的斷尺在堅硬的石磚地麵上,輕輕敲了兩下。
咚,咚。
然後,他停頓了一瞬,又重重地敲了一下。
兩短,一長。
阿蕪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這是當年宮闈深處,隻有她和真正的小公主林昭昭才懂的暗語。
它的意思是——
“別信姐姐們。”
子時三更,寒意最盛。
林亦勉強盤坐起來,引導著體內所剩無幾的星芒在枯竭的經脈中緩慢遊走。
每一次流轉,都像是有無數根鋼針在刮擦著她的神魂,那個被她當做儲物空間的夾層空間,此刻正隱隱作痛,仿佛隨時都會崩塌。
她閉上眼,嚐試像往常一樣感知外界,將神識鋪開。
然而,那張曾經清晰無比、標注著無數空間節點的精神圖譜,此刻卻變得模糊而扭曲。
所有的坐標都在以一種詭異的頻率漂移、閃爍,就好像整個世界的“坐標係”,都在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從底層進行重新校準。
一個恐怖的猜測在她心中浮現,讓她渾身冰冷。
摹心鏡雖然裂了,但它的“主控協議”並沒有被摧毀。
它正在啟動最高級別的應急預案——全局重構!
所有曾經接收到她情緒信號、意識開始出現“自我”萌芽的複製體,都將被這股力量鎖定,然後麵臨強製格式化!
她猛地睜開眼睛,眼底盡是焦灼:“拾枝撐不了多久!”
阿蕪聞言,死死咬住嘴唇:“可是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怎麽去救她?我們甚至不知道她被關在哪裏!”
林亦的目光越過阿蕪的肩膀,望向塔頂那深邃如黑洞的螺旋階梯,聲音低沉而堅定:“我不去救她。”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去……讓她學會自己醒來。”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歸墟塔底層,三支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陳年香燭被點燃,按照三角陣列,插在了塔心那塊巨大的基石之上。
燭火幽幽,煙氣筆直。
林亦沒有再調動那稀薄的星芒,而是以自己的鮮血為引,在基石上畫下繁複的符文。
接著,她閉上雙眼,做出了一個更加瘋狂的決定——主動撕開了自己神魂上那道剛剛被強行撕開的裂痕。
她要將那些最“不像公主”的記憶,最“不合格”的片段,盡數釋放出去。
那些在現代世界,為了趕論文通宵熬夜,一邊敲著鍵盤一邊狼吞虎咽啃著辣條的狼狽;穿越而來,第一次對著模糊的銅鏡看見陌生又熟悉的臉時,露出的那個傻乎乎的笑;因為表現得像個“廢物”被姐姐們冷嘲熱諷後,一個人躲在被窩裏,一邊無聲地哭泣一邊拚命往嘴裏塞糖的委屈……
所有這些被“林昭昭”這個身份定義為瑕疵、是汙點的真實人生,此刻都化作最純粹、最原始的情感數據流,順著她撕開的神魂裂痕,通過歸墟塔這個巨大的增幅器,沿著那無形的坐標係扭曲的縫隙,向著世界的四麵八方,猛烈噴湧而出。
遙遠的昆侖墟深處,冰封的山穀內,數十個晶瑩剔透的水晶棺同時發出了輕微的震動。
其中一個棺槨裏,沉睡的拾枝眉頭微蹙,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那張永遠冰冷麻木的唇邊,竟溢出了一絲極淡極淡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
幾乎是同一瞬間,昆侖山巔,負責監視一切的影十三正手持炭條,在沙盤上記錄著各處節點的能量反應。
忽然,他的手腕一僵,那根黑色的炭條無意識地滑落。
而在他腳下的沙地上,赫然多出了一行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寫下的話跡:
“我也想……摔一跤。”
林亦的廣播,不僅喚醒了沉睡者,也動搖了看守者。
然而,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隨著這些龐大而混亂的“真實”數據被強行注入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歸墟塔本身開始發出一種低沉的嗡鳴。
那不是金屬或岩石的震動,而是某種源於空間本身的共振。
塔心的基石上,那些被血浸染的符文開始散發出微光,仿佛不再是單純地錨定於大地,而是變成了一個漂浮在未知之海上的孤島,其存在的根基,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拉扯,向著某個深不可測的維度邊緣,慢慢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