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屆試煉,能不能別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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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九道身影立於門檻內外,似幻似真,如同九次輪回中不肯低頭的魂魄,帶著跨越萬古的執拗與悲涼。
    最前方那道身影尤為清晰,是個身形嬌小的女孩,發間還別著一朵早已幹枯的桂花,那是林亦幼時最珍愛的模樣,是她被奪走一切之前的最初。
    她下意識地抬步,想去觸碰那段被塵封的過往,指尖尚未伸出,頸後卻驟然一涼,仿佛被毒蛇的信子舔過。
    掛在頸間的殘破命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劇烈震顫,那道由天道烙印、曾讓她心膽俱裂的血色敕令——“你已歸來”,竟如同被無形之手擦拭的墨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逆向潰散,筆畫由深轉淺,由實化虛。
    這不是消散,而是被更高階的力量強行抹除!
    幾乎在同一瞬間,九天之上,仙宮最高處的鎮天塔頂端,一聲悠遠而沉重的鍾鳴劃破雲霄。
    緊接著,又是兩聲長鳴,最後以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鍾響收尾。
    三長一短,聲傳九域,是為“金闕令”,仙帝親詔,不容違逆。
    令中所召,正是仙宮那位早已被世人遺忘的第十公主,林亦。
    阿蕪的臉瞬間煞白如紙,她扶著冰冷的牆壁,聲音都在發抖:“他們……他們早就設好了局,就等著我們挖出真相這一刻!”
    “不。”林亦抬手,任由那九道身影在鍾聲的震蕩中如煙塵般散去,她的眼神卻比地宮深處的寒冰更冷,“不是等著,是怕我們不挖。這道詔書,不是來抓人的,是怕獵物不上鉤,特意送來的請君入甕的請柬。”
    回宮的仙輦極盡華美,卻像一座流動的囚籠。
    林亦藏身於輦車最深處的軟榻之後,雙目緊閉,無形的靜域以她為中心悄然鋪開,感知著外界每一絲氣機的流動。
    她很快便發現了異常。
    從地宮出口到仙宮主道,沿途的禁衛軍數量增加了三倍不止,更詭異的是,每一名禁衛的甲胄上,都佩戴著一枚嶄新的青銅蟬形符印。
    那符印上的紋路繁複而古老,竟與她識海中摹心鏡碎片的道痕同出一源。
    更讓她心驚的是,每當她試圖調動體內那一絲微弱的星芒法則,那些青銅蟬便會同步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幽光,像一隻隻貪婪的眼睛,在窺探並記錄著她獨一無二的法則頻率。
    這是一個天羅地網般的監控法陣,目標隻有她一個。
    林亦立刻收斂了所有氣息,將自己偽裝成一個靈脈枯竭的凡人。
    她垂下眼簾,看似在閉目養神,藏於寬大袖袍中的右手卻悄然探出,指尖在另一隻手腕上輕輕一劃,一滴殷紅的血珠沁出。
    她以血為墨,以袖內光滑的綢緞為紙,憑借著腦海中那份源自謝無咎的記憶,一筆一劃地默畫著一幅玄奧至極的“拓撲映射圖”。
    這本是謝無咎留下的一個殘缺陣法雛形,但林亦此刻的目的並非構建,而是反向推演。
    她要借助這幅圖,預判出即將到來的九域試煉中,所有可能出現的空間畸變點。
    “殿下,”阿蕪的聲音壓得極低,充滿了焦慮,“四公主林清瀾執掌仙宮律令司,這次試煉由她督辦,規則必然早已被她修改得麵目全非。我們若是按照以往的經驗去闖,恐怕……”
    “按‘贏家’的劇本走,必死無疑。”林亦的指尖在袖中畫下最後一筆,那血色陣圖一閃而逝,融入她的掌心。
    她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與她此刻“廢物”身份截然不符的狡黠,“誰說我們要贏?我們要的,是讓所有人都以為我們輸得一敗塗地,輸得再也爬不起來。”
    仙宮主門遙遙在望,就在輦車即將停穩的刹那,林亦忽然俯身,猛地掀開了身下看似厚實柔軟的座墊。
    座墊之下,竟是一道嚴絲合縫的隱秘夾層。
    夾層中,靜靜躺著半塊焦黑的玉簡,邊緣還殘留著神魂被灼燒殆盡的焦糊氣息。
    這是她當初在青繯的殘魂消散前,用星芒之力悄悄截留下的最後一縷信息碎片。
    她迅速將玉簡握入手中,神識一掃,一行殘缺的古篆文字烙印心頭:“天命印非器,乃鑰。”
    鑰匙?
    林亦的心髒猛地一縮。
    仙界皆知,九域試煉的最終勝者,將得到天命印,憑借此印參悟無上至寶《太初道典》。
    可如果這印根本不是用來參悟道典的法器,而是一把鑰匙……那它要開啟的,究竟是什麽?
    是傳說中的《太初道典》本身,還是那座歸墟塔最底層,自太古時代起就從未有人能踏足的“始源之門”?
    沒有時間深思,她迅速將玉簡重新封入空間夾層,同時對阿蕪傳去一道密語:“待會兒見到四公主,什麽都不用怕。你隻需記住一件事,替我報名參加九域試煉。記住,你的語氣要急切,眼神要亮,要表現出一種抓到救命稻草的瘋搶姿態。”
    阿蕪困惑地愣住了:“殿下,可我們不是要裝成徹底放棄的廢物嗎?”
    林亦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鹹魚翻身,會引人警惕。但一條瀕死的鹹魚,突然發瘋一樣要去爭搶一塊畫出來的餅,隻會讓人覺得可笑又可悲。他們越是覺得我瘋了、蠢了,就越不會防備我這個真正的‘廢物’。”
    宣政殿前,玉階千層,仙光繚繞。
    預想中的仙帝並未現身,隻有四公主林清瀾一人,如同一尊沒有感情的神像,靜立於玉階之頂。
    她臉上覆著一張嚴絲合縫的青銅麵具,遮蔽了所有表情,手中則捧著一卷緩緩展開的星軌圖。
    她的目光越過數百名仙官,精準地落在林亦身上,聲音清冷如冰泉滴石,不帶一絲一毫的姐妹情誼:“第十妹,你既已‘痊愈’,便當履行皇族公主的職責。九域試煉三日後正式啟封,勝者,可得天命印,獲參悟《太初道典》之無上機緣。”
    話音未落,她手中星軌圖陡然放大,化作一麵遮天蔽日的巨大光幕,懸於宣政殿上空。
    光幕之中,顯現出一片廣袤而荒蕪的戰場——山川破碎,江河斷流,大地布滿龜裂的痕跡,其地貌走勢、山河脈絡,竟與林亦記憶中歸墟塔最底層的景象,完全一致!
    林亦配合地露出一絲怯懦與畏懼,深深低下頭,仿佛不敢直視那光幕中蘊含的恐怖威壓。
    然而,在她垂首的瞬間,藏於袖中的指尖卻悄然展開靜域,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星芒法則之力如遊絲般探出,以那幅血畫的拓撲圖為引導,瞬間掃描了整個光幕地圖。
    刹那間,她捕捉到了。
    在地圖西北角一處毫不起眼的山穀深處,有一個節點的空間法則呈現出極不正常的扭曲與褶皺。
    那是空間坍縮的明確前兆,是一個致命的陷阱,但同時,也是林亦通過反向推演算出的、唯一可能在規則之外“撿到”天命印的位置。
    就在此時,阿蕪遵從囑咐,衝動地跪地高呼,聲嘶力竭地為林亦爭取試煉名額。
    林清瀾的目光在林亦身上短暫停留,似乎在評估她的價值,最終,嘴角在麵具後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譏諷。
    退殿之時,一名身著監察使官服的男子攔住了她們。
    他麵容冷峻,不發一言,正是此次試煉的監察使,岑照。
    他隻是麵無表情地伸出手,將一枚入手冰涼、刻有“拾壹”編號的令牌遞了過來。
    在林亦接住令牌的刹那,指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震顫。
    這令牌的材質……竟然與謝無咎胸口那塊破碎命牌的材質,分毫不差!
    她猛然抬頭,銳利的目光直刺岑照,卻見對方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隨即恢複了古井無波的冷漠。
    但林亦看清了,就在那一瞬間,岑照垂在身側的右手,無意識地撫過了腰間那柄隻有半截的斷劍,像是在回應某種跨越時空的久遠記憶。
    與此同時,阿蕪袖中那枚林亦偽造的命牌突然滾燙起來,表麵竟浮現出一段從未出現過的血色倒計時:
    【試煉啟動:71:59:48】
    林亦緊緊握住那枚“拾壹”號令牌,冰冷的觸感仿佛與她體內的血液融為一體。
    她側過頭,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阿蕪輕聲說道:“他們給我們劃好了墳地……那就別怪我們,把墳頭改成野餐區了。”
    一陣穿堂風吹過空曠的宮廊,撩起她鬢邊的一縷碎發,恰好露出她耳後那片雪白的肌膚。
    在那肌膚之上,一道淡不可察的銀線疤痕若隱若現,其形狀與位置,竟與當年那位被強行抹去記憶、流放凡塵的七公主林昭昭被烙下神魂印記的地方,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