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紀元 第一百四十九章:獻祭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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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不是從耳朵灌進來的,是直接鑿在腦仁兒上,混著無數破碎畫麵的尖叫、低語、嘶吼,攪得言今眼前金星亂冒,胸口憋悶得想嘔。右臂裏頭那歸墟的寒氣,跟瘋了似的往鏡子的方向竄,骨頭縫裏都透出冰碴子刮擦的疼。
“獻上……你的‘鏡’……”
鏡?言今低頭看自己。除了這條邪門的胳膊,還有懷裏那塊啞默林老婦給的冰涼白石,他哪來的什麽“鏡”?
阿土早被那聲音震得癱軟在地,抱著他的“聖物”,篩糠似的抖,連氣兒都快喘不勻了。
言今強撐著,抬眼死盯著那麵還在瘋狂旋轉坍縮的殘鏡。鏡麵中心那道最深最黑的裂痕,此刻像個活過來的漩渦,不斷吞噬著周圍的碎片光影,越縮越小,越旋越快,散發出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吸力。那三具圍坐的“軟甲幹屍”,在這股吸力下,身上那層灰敗的皮肉竟開始簌簌剝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仿佛金屬打造的骨骼!
“獻祭……持鑰者……打開……門……”
那疊加的聲音再次轟響,這一次,帶上了明顯的焦躁與……貪婪。鏡麵的吸力猛地增強,言今隻覺得懷裏的白石頭燙得驚人,隔著衣衫都烙得皮肉生疼!石頭裏那股冰涼的水汽,此刻竟與鏡子的吸力產生了某種呼應,嗡嗡震顫,要脫體而出!
不!
言今死死捂住胸口,手指摳進石頭的紋路裏,骨節發白。他隱約明白了。啞默林老婦給的,不是什麽“鑰匙”,也是一麵“鏡”的碎片!是“引子”,也是……祭品?殘鏡要的,是這個?
就在他與那股吸力僵持的當口,那三具“軟甲幹屍”身上剝落的皮肉碎屑,已被漩渦盡數吞噬。露出了完整軀殼的它們,猛地抬起了頭顱!
沒有眼珠,隻有兩團與殘鏡中心同源的、旋轉的黑暗漩渦,鑲嵌在暗金色的顱骨眼眶之中!它們齊刷刷地“望”向言今,那三雙黑暗漩渦般的“眼睛”,與殘鏡的吸力連成一體,死死鎖定了言今懷中的白石頭,以及……他右臂深處那點歸墟的本源!
“砰!”
一具幹屍動了!它那暗金色的骨骼發出沉悶的摩擦聲,以一種違背常理的迅捷,從地上一躍而起,幹枯的骨爪五指賁張,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抓言今麵門!爪風陰冷刺骨,所過之處,連空氣中幽藍的苔蘚光都被扭曲、吞噬!
言今瞳孔驟縮,一直蓄勢的右臂猛然揮出!這一次,他不再吝嗇那點殘存的歸墟之力,所有冰寒死寂的氣息盡數凝聚在拳鋒,不閃不避,悍然對轟!
“轟!”
拳爪相交,竟爆出一圈肉眼可見的黑色波紋!那幹屍的骨爪被震得向後彈開,爪尖與言今拳鋒接觸的地方,暗金色骨骼上竟出現了一絲細微的、如同瓷器開裂般的白痕!而言今更是連退三步,整條右臂劇震,酸麻疼痛直衝肩胛,喉頭腥甜上湧,被他強行壓住。
好硬!這鬼東西的骨頭,比精鐵還硬!
另外兩具幹屍也動了!一左一右,配合無間,骨爪分襲言今雙肋與後心!速度更快,角度更刁!
言今腹背受敵,又要分神抵抗殘鏡對白石頭的吸攝,一時間險象環生。他隻能將歸墟之力遍布周身,形成一層薄而堅韌的黑色光膜,硬抗攻擊,同時腳下步法疾變,在狹窄的石室中騰挪閃避,間或反擊一拳,卻也難以對那堅逾金鐵的骨骼造成實質性傷害。
阿土在一旁看得肝膽俱裂,想幫忙,卻連站都站不穩。他懷裏的“聖物”似乎感應到主人極致的恐懼,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熱光芒!那光芒呈淡金色,溫暖而堂皇,竟暫時驅散了周遭部分陰寒死寂的氣息,也稍稍幹擾了殘鏡的吸力!
一具正撲向言今後背的幹屍,被這突如其來的金光照個正著,動作猛地一滯,眼眶中的黑暗漩渦都波動了一下,似乎對這光芒極為厭惡。
言今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擰身錯步,左腿如鞭,帶著全身力氣,狠狠掃在那幹屍的膝關節側麵!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那幹屍的小腿竟被這蘊含蠻力的一腳掃得反向彎折!它失去平衡,踉蹌倒地。
但另外兩具幹屍的攻擊已至!言今避無可避,隻能再次硬撼!
“砰砰!”
兩聲悶響,言今後背和前胸各中一擊,歸墟光膜劇烈震蕩,險些破碎。他喉頭一甜,終於壓製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在身前的水窪裏,將那幽藍的苔光都染上一抹觸目驚心的紅。
血腥氣似乎刺激了殘鏡和那三具幹屍。殘鏡中心的漩渦旋轉得更急了,吸力暴增!言今懷裏的白石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裂紋蔓延!兩具完好的幹屍眼眶中的黑暗漩渦也驟然擴大,發出無聲的貪婪咆哮,攻勢更加瘋狂!
眼看就要支撐不住,言今的目光忽然掠過水窪中自己那口鮮血,又瞥向神龕中那麵瘋狂旋轉的殘鏡,一個極其冒險、甚至堪稱瘋狂的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閃過他的腦海。
蝕骨者說,要在“鏡”前保持本心不散。
這殘鏡要的,是“鏡”的碎片,是“持鑰者”的力量。
那如果……把“引子”給它呢?不是被它強行吸走,而是……主動“喂”給它?
賭一把!
他不再強行壓製懷裏的白石頭,反而借著一次硬拚後震退的力道,猛地將石頭從懷中掏出,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神龕中那殘鏡中心的黑暗漩渦,狠狠擲去!
“拿去!”
白石頭化作一道白光,拖著冰涼的尾跡,精準地投入了那旋轉的黑暗之中!
殘鏡的吸力驟然一滯。
緊接著,那吞噬了白石頭的黑暗漩渦,猛地膨脹、收縮,發出一種類似飽嗝般的、滿足而又怪異的嗚咽聲。鏡麵上無數破碎流轉的畫麵,在這一刻齊齊定格,然後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消失。
最終,整個殘鏡,連同那深邃的黑色邊框,都凝固不動,變成了一麵……光潔如新、完整無缺的、映照出石室景象的……普通鏡子?
不,並不普通。
鏡中映出的,不再是言今他們所在的這個布滿骨骸和幽藍苔蘚的石室。
而是一條筆直的、仿佛由星光鋪就的、通往無盡深邃處的銀色道路。
道路的盡頭,隱隱約約,似乎矗立著一扇巨大無朋的、緊閉的……門。
那三具暗金骨骼的幹屍,在殘鏡變化的瞬間,齊齊僵住,眼眶中的黑暗漩渦如同風中殘燭般明滅幾下,驟然熄滅。它們維持著撲擊或僵立的姿態,嘩啦一聲,散落成一地毫無生機的暗金色碎骨,再不動彈。
石室裏,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言今粗重的喘息聲,和阿土懷裏那“聖物”漸漸平息的溫熱光芒。
言今擦去嘴角的血跡,捂著劇痛的胸口,一步步,走到那麵變得“正常”的鏡子前。
鏡中,那條星光道路清晰可見,盡頭那扇巨門的輪廓,也越發分明。
他伸出手指,輕輕觸碰冰涼的鏡麵。
指尖傳來真實的觸感。
這鏡子……變成了一扇“窗”?或者說,一個……“入口”?
蝕骨者說的“門”,難道就是這個?
他回頭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阿土,又看了看地上那三堆暗金色的碎骨,最後,目光落回鏡中那條誘人而又無比危險的星光道路。
路,就在眼前。
進,還是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