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沒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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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準你來這裏的?”蘇安的聲音又冷又硬。
    蘇平張了張嘴,喉嚨發幹,想解釋這房子明明是她讓自己住的。
    可蘇安不等她開口,就厲聲喝道:“滾!”
    帶著積壓已久的怨氣。
    蘇平張了張嘴,弱弱地道:“姐,是你讓我住……”
    蘇安紅唇一掀,身體晃了晃:“聽見沒?滾!”
    蘇平想上前扶她,卻被毫不留情地甩開。
    “都是因為你!”蘇安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身體也因為激動而微微搖晃。
    “要不是江梅懷了你,滿足不了蘇國偉那個王八蛋,他會出去找女人?這個家會變成這樣?”
    “我好好的家,我好好的爸媽,全讓你毀了,你就是我們所有人不幸的源頭。”
    每一個字都像鈍刀子,狠狠剜在蘇平心上。
    她臉色煞白,嘴唇抿得死緊,垂下眼,不說話。
    她就知道,蘇安還是怨恨她的。
    蘇安怨恨她,情有可原。
    在她出生之前,蘇安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她的出生,仿佛一道詛咒,終結了蘇安被捧在手心裏的公主時代。
    江梅懷了她之後身材走樣,蘇國偉嫌棄,開始頻繁出軌,原本還算和睦的家瞬間分崩離析,爭吵、哭鬧成了日常。
    蘇安的世界天翻地覆。
    江梅忙著和蘇國偉爭吵,忙著想方設法挽回蘇國偉的心,蘇國偉忙著找女人享樂,沒人在意蘇安,蘇安和無父無母的孤兒也差不了多少。
    驟然失去所有關注和寵愛,巨大的落差讓幼小的蘇安將怨恨全傾注在無辜的蘇平身上。
    後來長大了,蘇安明白錯不在蘇平,不再欺負她,也承擔了蘇平從初中到大學的所有費用,甚至在她辭職後給了這間房子和零花錢。
    但那份怨恨沒有消失,隻是被深埋了。
    此刻,她醉了,平日裏被理智死死壓住的怨恨,全都傾瀉了出來。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從那灘爛泥裏爬出來,”蘇安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又被她強行壓下去。
    她怨恨地盯著蘇平,冷冰冰地道:“我好不容易有自己的窩了,你憑什麽又跑來攪和?”
    “滾!”
    “滾得遠遠的,別再來惡心我,別再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蘇平你就不該出生,你就是個禍害。”蘇安越說越激動,猛地揚起手裏那個棱角分明的硬皮手包,狠狠地砸了過來。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蘇平短促的痛呼。
    包角正正砸在她左邊額角靠近太陽穴的位置。
    蘇平踉蹌著後退一步,下意識地捂住額角,指縫間一片黏膩。
    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上來,又被她死死憋回去。
    想哭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蘇安眼底的怨恨。
    難過像潮水,幾乎要把她淹沒
    她胃裏翻攪著,想走,立刻就走,離這個充滿怨恨的地方遠遠的。
    可看著蘇安醉得站不穩,扶著牆幹嘔的樣子,腳像生了根。
    “姐…”蘇平忍著額角的抽痛,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酸楚,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抖:“姐,你喝太多了,先去臥室躺會兒吧?床單我剛換過,幹淨的。”
    “用不著你假好心。滾!”蘇安指著門外,眼神冰冷嫌棄厭惡,好像蘇平是什麽肮髒的垃圾。
    蘇平站著沒動,她不放心喝成這樣的蘇安一個人在家。
    “滾!”蘇安見她不動,聲音更加尖利刻薄,指著門口,“聽不懂人話嗎?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帶著你那一身晦氣,滾!”
    她抓起玄關櫃上一個陶瓷擺件又要砸過來。
    “叩叩叩。”清晰的敲門聲傳來。
    蘇平一愣,蘇安則皺緊了眉頭,不耐煩地嗬斥:“誰?”
    門沒鎖,外麵的人輕輕一推就開了。
    裴亦南站在門口,比蘇平上次見到他的時候略顯消瘦,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和擔憂。
    他目光掃過屋內,掠過捂著頭、臉色蒼白的蘇平,最終定格在醉醺醺的蘇安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擰了一下。
    “安安,跟我回家。”裴亦南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
    看到裴亦南,蘇安像被點燃的炸藥桶,怒火比剛才麵對蘇平時更甚:“滾!你也滾!誰讓你來的?滾出去!”
    她將手裏的擺件朝裴亦南砸過去。
    裴亦南側身避開,擺件砸在牆上,碎了。
    他一步跨進來,反手關上門,徑直走到蘇安麵前,不顧她的掙紮踢打,手臂一伸,穩穩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放開我!裴亦南,你這個混蛋,放開。”蘇安在他懷裏奮力掙紮,尖聲叫罵。
    “別鬧,你喝多了,我們回家。”裴亦南的聲音低沉平穩,抱著她就往外走。
    “家?”蘇安在他懷裏掙紮起來,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破碎又尖銳,“我哪還有家?”
    “裴亦東那個家?嗬……那是個籠子,是監獄。隻有這裏……隻有這裏才是我的,我的家。”
    她語無倫次,踢打著,指著蘇平,醉醺醺地命令:“讓她滾!裴亦南,讓她滾出去。她憑什麽住我的地方?滾啊!”
    裴亦南的到來,讓蘇平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一些。
    有人照顧蘇安了。
    她沒再看蘇安,隻對裴亦南低聲說:“裴大哥,麻煩你照顧我姐,我走了。”
    她快步走向門口,隻想立刻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裴亦南抱著掙紮的蘇安,歉疚道:“抱歉,蘇平。安安喝多了。你先走吧,這裏交給我。”
    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蘇平的脖頸,那裏有兩枚顯眼的暗紅色吻痕。
    於是立刻提議道:“你要不要先給你男朋友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來了你再走。”
    男朋友?
    蘇平愣了下,又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沈重,之前沈重抱著她看房子,偶遇過一次裴亦南和蘇安。
    “不用。”她匆匆說了一聲,頭也不回地拉開門,衝了出去。
    樓道裏聲控燈壞了,一片昏暗。
    蘇平站在黑洞洞的單元門口,額角的傷口一跳一跳地疼,心口更是堵得發慌。
    這麽晚了,去哪兒呢?
    住酒店嗎?
    可住酒店需要身份證,她出來得急,身上隻有手機,身份證在臥室的床頭櫃抽屜裏。
    她咬了咬下唇,轉身,腳步沉重地再次上樓。
    走到門口,裏麵激烈的咒罵聲停了,隱約傳來……一些壓抑的、曖昧的嗚咽。
    她的腳步釘在原地,臉騰地燒起來,再不敢停留,幾乎是落荒而逃,比剛才下樓時更快。
    小區路燈昏黃。
    蘇平漫無目的地走著,腳踝隱隱作痛。
    她掏出手機,給林小眠打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