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昨晚夢到了與沈清辭有說有笑地攜手走在街上，在十字路口時沈清辭突然丟開他的手，獨自往另一個方向走。
    他追了很久，卻怎麽都沒追上。
    一回頭，卻見她站在一灘血裏對著他笑，那個絕望又決絕的笑容把他嚇醒了。
    醒來後心裏一直隱隱有種難以言說的不安。
    沉甸甸，空落落的，像是某種特別重要的東西即將離他而去。
    他也不知道怎麽了，所以趕緊回來看看。
    沒想到一到門口，就看見了他媽凶沈清辭這一幕。
    他語氣微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責怪，“什麽事不能好好說？”
    王玉芬眨了眨眼，反應很快。
    “小辭最近腸胃不太好，我讓她去醫院看看，她不願意，我這一時著急，語氣重點了下，但都是為了她好。”
    她勾著嘴角，眉眼溫柔，跟先前的刻薄的嘴臉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顧輕舟回過頭看向沈清辭，關心地問：“是這樣嗎？”
    沈清辭看著王玉芬，故意說：“不是啊。”
    顧輕舟不禁皺眉，回頭看向王玉芬，眸中帶著些許不滿。
    王玉芬臉色一變，妝容精致的臉上難得有一絲無措。
    這時，沈清辭才不緊不慢地說：“我想一個人去醫院，媽不放心，非要陪我。”
    就允許王玉芬單方麵威脅她一屍兩命，不允許她也嚇嚇她嗎？
    聽見沈清辭的解釋，王玉芬嘴角牽起一抹勉強的弧度，趁著顧輕舟不注意狠狠地剜了沈清辭一眼。
    沈清辭隻當沒看見。
    顧輕舟聽完點點頭，“前段時間你胃就不舒服，這件事聽媽的，你讓她陪你去。”
    他雙手搭在沈清辭肩膀上，“現在早高峰，車不好打，剛好我今天開了公司的車，我送你們去吧。”
    王玉芬眉頭緊皺，萬一讓他發現了什麽，這孩子還怎麽打？
    她試圖打岔，“你工作忙，還是不……”
    沈清辭勾著嘴角，打斷王玉芬的話，“好啊，你親自送我們去醫院吧。”
    親自把你這輩子唯一的孩子送走。
    看著沈清辭的眼神，顧輕舟微微愣了下。
    她明明在笑，可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卻看不到一點笑意，反而有種深不見底的寒意。
    他捏了捏鼻梁，隻當自己沒睡好產生了錯覺。
    沈清辭愛他如命，她看向他的眼神裏怎麽會有寒意呢？
    去醫院的路上，顧輕舟跟王玉芬時不時地聊點有的沒的，沈清辭沒怎麽說話。
    一是不想說，二是因為難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裏的小生命察覺到自己即將被拋棄，一個勁兒地在反抗。
    沈清辭感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嘴裏還一直泛酸水，難受得要死。
    她隻能死死咬著嘴唇，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等到了醫院門口時，額頭上起了細細密密的冷汗，後背也已經濕透了。
    等車停穩，沈清辭趕緊打開車門，雙腳站在地上，狠狠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才稍稍緩了些。
    顧輕舟見她臉色蒼白得沒有血色，皺眉道：“老婆，你身體不舒服嗎？怎麽臉色這麽差？”
    沈清辭壓下去的那股惡心，在聽到顧輕舟叫她老婆的瞬間又湧了上來。
    她背過身去，用手順了順胸口才道：“沒吃早飯，有點低血糖而已。”
    “你從來沒有不吃早飯的習慣，今天這是怎麽了？”他看著她的背影狐疑道。
    王玉芬見兒子表情不對，趕緊插了句，“醫生說做檢查不能吃早飯，有點低血糖是正常的，等檢查完就好了。”
    沈清辭緩緩轉身，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你去上班吧，我們先進去了。”
    顧輕舟眉間緊促，看向沈清辭的眼神滿是擔憂，“我今天公司不是很忙，我陪你進去吧。”
    話落，他不等沈清辭的答複，看向王玉芬，“媽，你去超市買點吃的，等她做完檢查完馬上就能吃的那種。”
    王玉芬嘴角的笑僵住。
    什麽？要陪著進去做檢查？
    這不就露餡了嗎？
    沈清辭也有些意外，顧輕舟眸中那擔憂的神色並不想裝的，他真的關心她嗎？還是說他良心發現了？
    但很快，她就將這個念頭擯棄了。
    顧輕舟騙了她整整七年，不是七天，若真的會良心發現浪子回頭，不可能到現在都不告訴她真實身份。
    一想到他會帶著周挽心出席各種華麗大場合，會為她豪擲千金，沈清辭就為先前那絲不切實際的幻想感到可笑。
    沈清辭語氣淡淡地說：“今天醫院人多，檢查一時半會做不完，你還是先回公司吧。”
    她還是那麽懂事又體貼，這讓顧輕舟心裏很愧疚。
    他攬過她的肩膀，“公司的事哪有老婆重要，咱們先進去吧。”
    兩人往前走，王玉芬在身後急得跳腳。
    她就說這個賤人怎麽會那麽容易就配合，感情是在這裏等著了！
    想飛上枝頭，做夢吧！
    王玉芬拿出手機，不知道給誰打了個電話。
    這邊，顧輕舟攬著沈清辭的肩膀進了門診大樓，就在沈清辭打算實施B計劃時，他的手機響了。
    顧輕舟看見來電顯示，眉心微動，放開了攬著沈清辭的手。
    “我先接個客戶的電話。”
    沈清辭看著他匆匆遠去的背影，不禁冷笑。
    客戶？周挽心什麽時候成了你的客戶了？
    看顧舟輕捂著手機打電話的樣子，沈清辭突然覺得今天的B計劃都準備得多餘了。
    果不其然，顧輕舟掛斷電話後，麵色愧疚走了過來，“老婆，對不起，公司臨時有點急事，我不得不.......”
    沈清辭懶得聽他的說謊，直接打斷他，“那你快走吧。”
    顧輕舟一愣，就算沈清辭再懂事，但是遇到這種情況，多多少少都會有點情緒。
    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平靜，平靜得讓他感覺很陌生。
    她的眼睛裏對他不僅沒有一絲不舍，反而倒像是迫不及待地想他走。
    可是，她那麽愛他，怎麽會希望他趕緊走呢？
    “你真的不生氣？”顧輕舟試探道。
    沈清辭搖搖頭，“當然了，事業要緊”，她嘴角機械地上揚，“早去早回就行。”
    看見熟悉的笑容，顧輕舟鬆了一口氣。
    他揉了揉沈清辭的頭，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清辭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眼裏最後一抹光亮徹底暗了下去。
    她告訴自己，她不曾失去過什麽，因為她從來就不曾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