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季被禁足，相當於，折斷了南詔王在後宮最為順手的一枚棋子。
    消息傳到宮外南詔王府，書房內的氣氛降至冰點。
    “廢物！”男人冷斥一聲，語氣中帶著寒意。
    南詔王負手立於窗前，麵容隱在陰影裏，隻能感受到那股壓抑的怒氣。
    他身後，一名心腹幕僚和剛剛僥幸從宮中遞出消息的密使，皆屏息垂首，不敢言語。
    “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還差點把火燒到本王身上。”南詔王的聲音平靜，卻讓底下的人冷汗直冒。
    李公公是他安插多年才爬到如今位置的暗棋，此次折損，雖未直接牽連到他，卻也損失不小。
    “王爺息怒。”幕僚低頭小心翼翼地開口。
    “此事蹊蹺。那寧貴嬪往日蠢鈍，此次卻似未卜先知，行事果斷，與以往判若兩人。屬下懷疑……此女身上，或許真有些古怪。”
    “古怪？”南詔王緩緩轉身，燭光映照下，他的臉龐溫潤如玉，眼神卻銳利如鷹。
    冷嗬了一聲，緊接著道：“本王不管她是真蠢還是裝傻，總而言之她，擋了本王的路，就必須清除。”
    直接下毒風險太大，經過上次失敗，太後和皇帝必然會對冷宮多加留意。
    硬碰硬並非上策。
    他踱步到書案前，指尖劃過光滑的桌麵，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陰笑意。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殺人，何必非要見血？”
    寧婕非要擋路！那可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他寒冷的目光看向那名宮中來使，開口吩咐道：“傳話給宮裏的人，停止一切針對寧婕的直接行動，尤其是李公公，留下的那條線蟄伏起來，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輕舉妄動。”
    “是。”密使連忙應下。
    “但是……”南詔王話鋒一轉，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讓他們換個法子，給本王……散些風聲出去。”
    “風聲？”幕僚緩緩抬頭，有些不解道。
    “對。”南詔王緩緩道。
    “就說，冷宮那位寧貴嬪，行為詭異能和草木溝通，所種之物違背天時，生長奇速，再說她言語無狀，時常瘋癲自語，內容晦澀難懂，總之……”
    他話頓了頓，緊接道“將她種種不合常理之處，添油加醋，渲染成妖異之兆，重點要突出，自她入冷宮後，宮中便屢生事端，時間混淆，人心不安。”
    他要借刀殺人，用這看不見摸不著的“謠言”作為利刃。
    皇帝不是已經開始懷疑時間異常了嗎？
    而太後不是最重規矩厭惡妖邪嗎？
    那他就順勢而為，把“妖女”這頂帽子，牢牢扣在寧婕頭上！
    一旦冷宮妖女，禍亂宮闈的流言在宮中甚囂塵上，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到時候，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出手，皇帝的疑心，太後的厭惡。
    乃至朝臣的壓力，自然會替他除掉這個障礙！
    “切記……”南詔王叮囑道：“謠言要像水滴，悄無聲息地滲透，起於微末，逐漸擴散。”
    “不要刻意，要讓它看起來像是宮人們自發議論，自然而然。”
    “屬下明白！”幕僚心領神會，這是要發動輿論攻勢了。
    “王爺此計甚妙！殺人於無形！”
    南詔王冷冷一笑：“去吧，本王倒要看看，一個被架在‘妖女’火堆上的女人，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命令很快通過隱秘的渠道，傳達到了宮中殘存的南詔王勢力耳中，收到命令之後，他們也開始行動起來。
    幾日之後，一些看似無意間的竊竊私語，便開始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流傳開來。
    “唉！你們聽說了嗎？冷宮那位，好像有點邪門啊！……”其中一個小太監開始造謠。
    “可不是嘛，我有個同鄉在禦花園當差，說親眼看見她對著菜地嘀嘀咕咕，那些菜就跟聽了咒語似的瘋長！” 小侍衛也緊接著開始。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還有人說，她有時候半夜不睡覺，在院子裏走來走去，說些誰也聽不懂的怪話……”小宮女也連忙點點頭，跟著附和。
    “哎呀，這麽一說我想起來，好像自從她進了冷宮，宮裏是有點不太平哈？總覺得日子過得糊裏糊塗的……” 其中一個更是離譜，
    “噓！小聲點！別亂說！那可是……妖孽啊……” 小太監看了看四周聲音越來越小。
    這些流言就和瘟疫一樣，悄無聲息地在宮女太監之間蔓延。
    起初隻是隻言片語，逐漸變得有鼻子有眼的。
    人們對於無法解釋的事情，總是傾向於用鬼神妖異來理解。
    寧婕種菜的成功，她偶爾蹦出的現代詞匯，甚至她那次及時打翻點心的行為，都在這種詭異的語境下被重新解讀，成了妖女的證據。
    一股針對寧婕的暗流，開始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深處湧動。
    這一次的危機，不再是看得見的毒藥，而是無形卻更能蠱惑人心的謠言。
    南詔王布下的謠言，如同春日裏無聲滋生的藤蔓，悄然在宮廷的磚縫牆角蔓延開來。
    起初隻是宮女太監們交頭接耳時的竊竊私語，漸漸地，連一些低位份的妃嬪也開始在請安後退避時，帶著幾分驚懼，還有好奇，也會低聲議論幾句。
    流言的核心越來越清晰，也越發駭人聽聞冷宮那位寧貴嬪，並非凡人，而是身懷妖異之術的妖女！
    她能令草木違時生長，能與無形之物溝通，甚至……她的存在本身，就擾亂了宮中的時序，致使陛下近來心神不寧，宮中怪事頻發！
    這流言巧妙地結合了寧婕種菜成功的異常，皇帝近期因時間重置而產生的真實困擾，以及深宮中人對於未知事物的天然恐懼，顯得格外真實且有說服力。
    “怪不得陛下近日臉色總是不佳……”
    “是啊，聽說禦書房裏有時會莫名其妙地發火……”
    “一切都怪那個妖女！自打她進了冷宮，就沒安生過！”
    “太後娘娘最厭惡這些邪祟之事，怎麽還不處置了她？”
    這些風聲不可避免地傳到了慈寧宮。
    太後撚著佛珠的手停頓了許久，緊閉雙目，臉色陰沉得可怕，她本就對寧婕毫無好感，之前毒點心事件雖讓她覺得寧婕沒那麽蠢，但也僅此而已。
    如今這妖女流言，更是精準地戳中了她的痛處。
    皇室清譽，宮闈安寧！
    “荒謬！”太後睜開眼，開口冷斥一聲，但眉宇間帶著厭惡，眸子裏帶著疑慮。
    “宮闈重地，豈容此等怪力亂神之說流傳！查！給哀家查清楚！到底是誰在散布謠言！”
    她先下令壓製流言。
    當然！這更多的卻是為了維護皇室體麵，而非相信寧婕無辜。
    在她心裏，寧婕即便不是妖女，也是個不祥的禍根，否則怎會惹出這許多是非？
    她對寧婕的觀感，跌至穀底，甚至開始認真考慮，是否該尋個由頭，將這礙眼的禍水徹底處置了，以正宮闈。
    這些流言同樣傳到了禦書房。
    君澤聽著影衛的詳細匯報，臉上麵無表情，實則心裏卻是波濤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