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皇帝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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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拂過,帶來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氣息。
兩人一時無話,卻並不顯得尷尬,一種寧靜的感覺在田埂邊蔓延。
過了許久,君澤才低聲道:“踏實……確是難得。”他的聲音很輕,幾乎消散在風裏。
寧婕心頭微動,側頭看向他。
夕陽的金輝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此刻卸下了帝王的威嚴,竟透出幾分疲憊和柔和。
她忽然想起係統裏那悄然增長到60的好感度。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孩童的嬉笑聲,打破了這片寧靜。
是莊子裏農戶家的幾個孩子正在田邊追逐打鬧。
君澤微微蹙眉,似乎不喜這喧鬧。
寧婕卻笑了笑,低聲道:“陛下不覺得,這生機勃勃的,也挺好嗎?比宮裏安靜得隻剩下腳步聲,讓人安心多了。”
君澤聞言,看向那些無憂無慮的孩童,緊繃的下頜線似乎緩和了些許。
他沒有讚同,也沒有反駁。
直到日頭西沉,君澤準備起駕回宮。
臨走前,他看了一眼寧婕記錄得密密麻麻的本子,無意地說了一句:“這些記錄,回頭抄錄一份,送入宮中。”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寧婕捏著記錄本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不僅要成果,連這過程中的點滴數據,也要牢牢掌握在手中。
這份突如其來的“關注”,讓她在感受到一絲被認可的同時,心底那根警惕的弦,又悄然繃緊。皇莊的日子雖好,她卻從未真正脫離那雙掌控一切的眼睛。
紫禁城,禦書房。
燭火再次將君澤的身影拉長,投在冰冷的金磚地麵上。
他剛將一份邊境急報重重按在禦案上,奏報中詳細描述了西狄小股騎兵如何變本加厲地襲擾邊鎮,燒殺搶掠,邊軍疲於奔命,士氣受挫。
而朝堂之上,關於是戰是和的爭論更是激烈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主和派聲音漸長,搬出國庫空虛,民生疲敝等理由,主戰派則斥其懦弱,有損國格。
更讓他心煩的是,南詔王舊部在朝中的殘餘勢力,時不時利用各種由頭,或明或暗地阻撓他穩定朝綱, 籌措軍資的舉措。
內憂外患,如同兩張不斷收緊的網,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揮手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宮殿瞬間隻剩下他一人。
強烈的孤寂感伴隨著巨大的壓力,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習慣了一個人承擔所有,但此刻,他又莫名地想起了京西皇莊那片充滿生機的綠色,和那個在田埂上的女人。
他的目光落在案幾一角,那裏放著內侍剛送來的,來自皇莊的例行文書。
裏麵除了匯報土芋長勢良好外,還附了一張寧婕順手畫下的簡筆畫——幾株茁壯的土芋苗,旁邊還有個叉腰得意的小人,邊上寫著“長得可好啦!”。
這充滿生活氣息的與朝堂紛爭全然無關的東西,像是一縷清風,短暫地吹散了他心頭的陰霾。
鬼使神差地,他提筆在一張空白的紙條上,寫下了幾句甚至算不上正式傾訴的話:【西狄擾邊不止,朝中爭論不休,聽得人心煩。那些老臣,除了引經據典互相攻訐,似乎也想不出別的法子。】
他沒有期待回應,這隻是一種情緒的發泄。
將紙條封入給皇莊的回複中,他立刻就後悔了,這實在不像一個帝王該有的行為。
然而,幾天後,他收到了寧婕的回信。
在詳細匯報了試驗田的進展後,她在末尾用她那略顯潦草卻很有活力的字跡寫道:
“陛下,您就把朝堂當個大型聊天群,裏麵總有那麽幾個光會叭叭,不幹實事的嘴強王者,別理他們!咱們現在手握土芋這張潛力股,相當於在偷偷發育經濟呢!等咱們兵強馬壯糧草充足,再看誰還敢嘚瑟?”
“另外,邊軍的兄弟們是真辛苦,要是能想辦法給他們改善下夥食,比如加個雞腿什麽的,士氣肯定嗷嗷漲! (畫了個舉著雞腿歡呼的小人)”
君澤看著這通篇的“歪理邪說”和古怪比喻,先是愣住,隨即嘴角不受控製地微微上揚。
她那完全跳脫出朝堂框架,帶著市井氣息卻又直指核心的寬慰方式,像是一劑效果奇特的解壓藥,讓他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了不少。
自那以後,這種隱秘的單向的“樹洞”傾訴,便成了他高壓政務中一個不成文的習慣。
他依然謹慎,從不涉及真正的機密,隻是偶爾寫下一些情緒化的感慨。
【某地又報旱情,百姓艱難,國庫卻處處捉襟見肘,深感無力。】
寧婕回信:“陛下,聽說過以工代賑沒?組織受災百姓修水利,挖水渠,管飯還給工錢!既解決了眼前的吃飯問題,又把水利設施給修了,預防以後的旱災,這叫循環利用,可持續發展!比直接發救濟糧聰明多了!(畫了個腦袋上亮起燈泡的小人)”
【總有人言必稱祖製,言革新便是背棄祖宗,寸步難行。】
寧婕回信:“祖製祖製,老祖宗那會兒還沒土芋這東西呢!時代在進步,老抱著舊地圖找不到新大陸啊!告訴他們,適者生存,不懂更新版本的,遲早被淘汰!(畫了個小人把一張寫著“舊地圖”的紙扔進垃圾桶)”
她的回信時而讓人忍俊不禁,時而角度刁鑽卻發人深省。
這些充滿生氣的字句和簡筆畫,成了他沉重生活中難得的調劑和慰藉。
他發現自己開始不自覺地期待來自皇莊的信件,期待看到那些能讓他暫時忘卻煩惱的“奇談怪論”。
在不知不覺中,他對那個遠在宮外的女子,生出了一種連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覺的依賴和牽念。
【係統提示:皇帝君澤好感度 +8。當前好感度 68/100。】
皇莊內,寧婕將寫好的回信交給翠竹,讓她通過特定渠道送出去。
翠竹看著自家娘娘臉上那抹得意裏帶著狡黠的笑容,忍不住小聲問:“娘娘,您每次都給陛下回這些……這些大逆不道的話,真的沒事嗎?”
寧婕拍了拍手上的墨漬,笑道:“放心吧,翠竹。你沒發現嗎?陛下他……太累了,也太孤獨了。他身邊圍繞著的人,要麽怕他,要麽求他,要麽想算計他。”
“我說這些胡話,至少能讓他笑一笑,或者換個角度想想問題,這就夠了。”她頓了頓,語氣略帶一絲複雜。
“況且,我說的也未必全無道理,隻是用了他能接受……,暫時挑不出大錯的方式說出來而已。”
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
她知道自己在玩火,用這種超越時代的知識和思維方式和帝王交流,風險極大。
但她同樣能感覺到,皇帝在一點點接受,甚至開始依賴這種交流。那不斷上漲的好感度就是證明。
“而且,”寧婕低聲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幫他,也是在幫我自己。隻有他這個靠山足夠穩,我才能有更多的機會……去做我想做的事。”
比如,擁有真正的選擇權,而非永遠被禁錮在深宮之中。
她收回目光,看向桌上那張剛畫好的一個小人扛著鋤頭仰望星空的簡筆畫,小心地將其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