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皇莊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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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皇帝以試種新糧,關乎國本為由,極力淡化此事的影響,並派出了嚴密的護衛,但後宮前朝,依舊暗流湧動。
有人豔羨,有人嫉恨,更有人,在暗中窺伺。
南季被嚴密看守在冷宮深處,消息閉塞,但寧婕離宮這樣的大事,終究還是透過宮人隱秘的竊竊私語,傳到了她的耳中。
聽聞此訊時,她正對著一方模糊的銅鏡,鏡中映出她的容顏,眼中快要溢出的嫉妒。
“她竟能出去……”南季的聲音嘶啞的吼著。
“去皇莊……陛下竟如此縱容她!”她猛地將手中一枚半舊的珠花狠狠擲在地上,珠玉迸裂。
“憑什麽……憑什麽那個賤人能得此殊榮,而我卻要在此地腐朽!”
劇烈的喘息之後,是死一般的沉寂,隨即,一種近乎癲狂的冷笑。
“出去也好……宮外,可不是陛下能一手遮天的地方。父親……父親一定會知道的……”她蜷縮在冰冷的榻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心中翻湧著惡毒的期盼和詛咒。
而此刻,遠離宮廷的京西皇莊,寧婕正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泥土和青草氣息的空氣,感受著久違的自由。
但,她並未被這短暫的輕鬆衝昏頭腦。
她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更明白暗處的危機從未遠離。
在最初的興奮過後,她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皇莊的管事和農戶們,對於這位宮中來的“娘娘”,起初是敬畏中帶著濃濃的好奇和疑慮。
尤其是她要求大麵積試種的,還是那種他們從未見過的“土疙瘩”。
但當寧婕換上翠竹提前準備的,便於行動的棉布衣裙,毫不猶豫地踏入田間地頭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從疑惑漸漸轉為了驚異。
她沒有空談闊論,而是挽起袖子,親自拿起鋤頭示範如何起壟才能更好地排水防澇,耐心講解如何切割塊莖做種芽,如何確定最合理的播種間距。
她甚至能準確指出哪片土地之前可能種過什麽,建議進行輪作以養地力。
這些都得益於係統灌輸的知識和讀檔後觀察到的細節。
當一片試驗田因突降暴雨而積水時,她不顧勸阻,踩著泥濘,實地勘察後,迅速畫出了簡易的排水溝渠示意圖,帶著一眾青壯農戶連夜開挖疏通。
她口中偶爾會冒出些讓人似懂非懂的詞,比如“光照要足,注意通風防黴”,但看著她沾滿泥點卻神情專注的側臉,以及那確實行之有效的方法,莊戶們心中的疑慮逐漸被信服取代。
最讓他們感到神奇的,是這位娘娘對天氣和一些小災小病的“預感”。
她總能提前提醒大家加固苗床以防風雨,或是提前準備些草木灰,石灰水來應對突然出現的蟲害和黴斑。
幾次下來,避免了不小的損失,莊子裏開始流傳起“娘娘是農神派來指點咱們”的說法。
“娘娘,您瞧瞧這苗,長得可真精神!比咱們伺候了一輩子的莊稼還水靈!”一位滿臉溝壑的老農蹲在田埂上,看著綠油油,長勢均勻的土芋苗,由衷地讚歎。
“是啊,娘娘定是懂行的!說的話都在點子上!”旁邊幫忙的婦人也笑著附和。
不知何時起,“農神娘娘”這個帶著淳樸敬意和些許調侃的稱呼,就在皇莊裏傳開了。
寧婕初次聽聞時,正挽著褲腳檢查根係,聞言差點沒站穩,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但心底卻悄然湧上一股暖流。
這種憑借實實在在的勞作和知識贏得的尊重,和深宮中那些浮於表麵的奉承或暗藏機鋒的爭鬥截然不同,讓她感到無比充實。
宮外的生活也讓她倍感新奇。
她吃著農戶自家種的,帶著露水的新鮮菜蔬,品嚐著剛從枝頭摘下的瓜果,夜晚聽著蛙聲一片,抬頭便能望見在城市和深宮中難以窺見的璀璨星河。
雖然居住條件遠不如宮中,飲食也簡單,但她的心情卻是入宮以來從未有過的放鬆和愉悅。
翠竹也跟著活潑了不少,主仆二人在護衛的“陪同”下,偶爾還能去附近的鄉間集市逛逛,感受那撲麵而來的、鮮活生動的人間煙火氣。
皇帝君澤偶爾會輕車簡從,微服前來。
他褪下威嚴的龍袍,換上一身低調的錦緞常服,如一位巡視自家產業的年輕家主。
他會沉默地站在田埂上,看著寧婕毫不介意地蹲在泥土裏,專注地檢查作物,和老農熱烈地討論著什麽,臉頰因日曬和活動泛著健康的紅暈,眼神明亮,充滿了他在四四方方的宮牆內從未見過的勃勃生機。
有一次,他甚至被她不由分說地塞了一個剛從土灶灰燼裏扒出來,燙得他差點脫手的烤土芋。看著他有些狼狽的樣子,寧婕難得地露出了狡 黠的笑容。
他學著她的樣子,笨拙地剝開焦黑的外皮,露出金黃噴香的內瓤,就那樣站在田埂上,迎著夕陽,一口口吃了下去。
味道簡單,甚至有些粗糲,卻莫名讓人覺得踏實。
他看著寧婕在落日餘暉中,耐心教一個農家孩子辨認土芋葉子的側影,心中某個冰封的角落,似乎被這平凡的溫暖悄然融化了一絲。
【係統提示:皇帝君澤的好感度 +5。當前好感度 60/100。】
在這裏,沒有繁瑣的宮廷禮儀,沒有需要時刻權衡的朝堂博弈,也沒有後宮女人之間無形的硝煙。
有的隻是共同期盼豐收的簡單目標,和尋常百姓家一樣,平淡卻溫馨的相處。
君澤發現,自己開始有些留戀這短暫脫離皇宮枷鎖的片刻寧靜,以及眼前這個在田野間仿佛會發光的女人。
這日午後,寧婕正蹲在田埂邊,仔細記錄著不同壟間土芋苗的長勢差異,忽然感覺一片陰影籠罩下來。
她抬頭,便看見君澤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負手而立,目光落在她沾了泥點的記錄本上。
“記錄這些細微差別,有何用處?”他開口問道,語氣裏帶著一絲的好奇。
寧婕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將本子遞過去一點,指著上麵的記號解釋道:“陛下您看,這邊是嚴格按照我給的間距和方法種的,苗齊苗壯,那邊稍微密了些,雖然現在看差別不大。”
“但等到塊莖膨大時,可能就會因為爭奪養分和空間而長得小一些。記錄下來,下次就能更精準,也能知道哪種方式在咱們這裏的土地上最合適。”
君澤看著她認真的側臉,日光在她纖長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影子。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在宮裏,倒不見你對什麽事如此上心。”
寧婕執筆的手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笑道:“宮裏規矩多,能讓人上心的事,往往也不是種地這般簡單直接。”
她避開了他話語中可能的深意,將話題拉回田地裏。
“再說,在這裏,看著這些苗子一天一個樣,心裏踏實。”
君澤沒有再追問,隻是順著她的目光望向那片生機勃勃的綠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