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營飯店裏還挺熱鬧，有幹部請吃飯的，也有父母帶著孩子改善一下夥食的，柱子上則貼著“禁止毆打顧客”。
    陸城招呼著讓大家落座：“坐坐，別客氣啊，今天我請客…”
    吳桂文聽到這句話，剛要麵色一喜，誰知是他想多了。
    陸城緊接著就說道：“吳老師付錢！”
    吳桂文知道今天為了搶到電視，怎麽也得出出血了。
    喊來服務員，一人要了一碗陽春素麵。
    一碗二兩的陽春麵，是一毛二，外加二兩糧票，七碗就是…
    吳桂文算了一下，當即心疼的難受，隻要了六碗。
    陸城問道：“吳老師，咱七個人怎麽點六碗啊？”
    六碗已經不少了，這兩年加起來，他攏共也沒吃過六碗，吳桂文吸口氣：“我，我跟大虎一碗就行了，小孩子吃不完也是浪費。”
    大虎梗著脖子叫：“我能吃完，這都不夠吃。”
    吳桂文瞪了一眼：“你能吃完個屁，陸三兒，你說喊其他人一塊幫著搶電視機，也就算了，你把大虎喊來，他頂個屁用！”
    陸城笑了：“放心吧吳老師，他們每個人都有長處，今天這頓飯絕對不讓你白請。”
    吳桂文看著他帶來的幾人，除了大奎和建安正常一點，另外兩個長的長，短的短，也不知道能有什麽用處。
    “陸三兒，這可是你說的，要是搶不到怎麽辦？”
    大虎接了一句：“要是搶不到，我們就把吃的拉出來，還給你！”
    吳桂文氣的朝他腦袋上抽了一下：“你個小王八犢子，今天跟著吳爺爺讓你蹭了頓好的，回頭讓你媽給我送兩顆白菜。”
    大虎猛點頭，用兩顆白菜換一碗陽春麵太值了。
    等香噴噴的陽春麵端上來，幾人肚子早已餓的咕咕叫，很快飯店裏響起呼嚕麵條的聲音，引得周圍其他食客紛紛側目。
    吳桂文也顧不上教師的體麵了，拿起筷子就要往碗裏伸，可大虎護食一樣，嘴巴裏叼著苗條，都沒來得及咬斷，便側過身子，把碗遮住。
    吳桂文氣壞了：“你能吃完嗎？”
    大虎唔噥著：“我能！”
    吳桂文隻能眼巴巴看著，心裏祈禱著大虎趕快吃飽，實在不行留點湯也行，畢竟湯水裏飄著油花呢。
    可大虎卻不嫌燙一樣，用很快的速度，不但把麵條吃完了，還把湯水喝了個幹淨。
    再看大虎把碗都舔了幾圈，氣的吳桂文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其他人也都吃好了，吳桂文一心惦記著搶電視機的事，見狀站起來說道：“大家都吃好了，那咱趕緊去吧，晚了別搶不到。”
    然而大家卻沒有一個起身的，吳桂文已經抬起腳：“走啊！”
    牛大奎吸下鼻子：“沒，沒吃飽。”
    大虎也舉手說道：“我也沒吃飽。”
    吳桂文攤開手：“這怎麽就沒吃飽了，你們連湯喝的都不剩！”
    陸城今天得好好給這隻鐵公雞拔拔毛。
    “吳老師，再一人給來一碗吧，等會免不了得打架，不讓大家吃飽也沒力氣啊。”
    吳桂文無奈極了，飯吃一半，總不能不吃了吧，要不然大家待會不掏力，豈不是白吃了。
    “服務員，再…再來六碗。”
    吳桂文喊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心都在滴血。
    活了一輩子，也沒像今天這樣花了這麽多錢。
    一碗麵又下了肚，每人也隻是吃了四兩，陸城還好，牛大奎頂多算打個底。
    平時他都是吃三斤的，即便那樣也感覺不到撐，要不然雷戰戈能過的那麽清貧嘛，隻是供養這三個孩子吃飯，就是一項最大的開支。
    每月的細麵肯定是不夠的，常常要和別人換成粗麵。
    眼看著幾人即將吃完，生怕他們還沒吃飽，吳桂文趕忙小跑向櫃台。
    “結賬！”
    櫃台上同誌算了一下：“糧票是兩斤四兩，再交一塊六毛四分錢。”
    吳桂文數著錢，動作停在那裏：“不對吧，你多算了兩毛，我可沒吃。”
    吳桂文對算賬這一塊極為敏感，誰也別想從他手裏多占一分錢便宜。
    “沒算錯！”櫃台同誌示意一下：“那小孩還拿了瓶北冰洋汽水。”
    吳桂文扭頭一看，好家夥，不知道大虎也跟過來了，正拿著一瓶汽水，準備用牙咬開呢。
    吳桂文當即給搶了回來：“大冬天的，喝什麽汽水，小心貓咬肚子。”
    “吳爺爺，我吃渴了。”
    吳桂文瞪著眼：“渴了活該，讓你不給我留，喝白開水去。”
    “不行，我就要喝汽水。”大虎又搶了回去。
    吳桂文心髒一抽，當即一隻手扶住櫃台，一隻手捂住胸口，嘴裏“哎呦呦”的哼唧著，站不穩似的馬上就要躺下去。
    他這真不是裝的，十二碗麵的錢已經要了他老命，家裏半個月也開支不了這麽多。
    隨著大虎又要再喝瓶汽水，他是真撐不住了。
    陸城見狀趕忙喊道：“快快，大虎，放回去。”
    大虎試著把汽水放回箱子裏，吳桂文吸了口氣，馬上症狀就消失了。
    大虎又試著拿出來，吳桂文“哎呦呦”的，又要站不住了。
    就這樣來回試了好幾次，大虎最終罵罵咧咧的走到一個大桶前，灌了一大碗溫開水。
    一行人吃的美美的，在吳桂文的帶領下，往百貨大樓趕去。
    陸城摸摸肚子，調侃的說道：“我說吳老師，您至於嘛，這掙錢就是為了吃飯，隻有花掉才算是賺的。”
    吳桂文擺擺手：“我不聽你講那歪理，飯已經給你吃了，我醜話說在前頭，今天你們要是幫我搶不來電視機，咱得算總賬。”
    “您擎好吧！”
    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來到百貨大樓，因為今天有電視機出售，現場非常熱鬧。
    吳桂文看到那場麵，差點一個不穩又站不住。
    陸城伸手扶住：“吳老師，您又怎麽了？”
    吳桂文哆嗦著手指：“今天下午隻放十台，可你看看，比上午人還多呢，我就說嘛，不該吃第二碗麵的，要不然咱還能早來會排隊呢。”
    陸城示意他不要著急：“放心吧吳老師，麵都吃了，我肯定得辦事，今天說什麽也得搶一台回去。”
    然而看著現場人山人海的人，足足有一百多號，沒比上午少多少，可放出來的電視機，卻少了很多。
    一百多號人，搶十台電視機，難度不小。
    唯有渾水摸魚，還能有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