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王佐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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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封循聲望去,隻見角落處坐著兩人。一個商賈打扮的胖子正將幾錠銀子推向對麵,壓低聲音道:“王佐兄,上次多虧了你的藥...”
對麵坐著一位青衫文士,約莫二十七八年紀,麵如冠玉,身形頎長。
隻是他雙目微闔,眼瞳蒙著層薄霧,像籠了層細紗,似乎眼睛有疾。
身後侍立著一個長相伶俐,約莫十二、三歲的小書童。
那文士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老規矩,辦事前一炷香吞一顆,別貪多,傷身子。”
胖子如獲至寶,連連稱謝後匆匆離去。
而秦封,則是順勢在對麵坐下。
“求藥?”文士似有所覺,抿了口茶輕聲問道。
秦封打量著他蒙霧的眼,指尖輕輕叩了叩桌麵:“剛聽那位兄台誇得神乎其神,倒想問問,王兄這‘回春丸’,到底是何妙處?”
沒等文士開口,身後的書童先搶了話,語氣裏滿是得意:“我家這回春丸,可不是江湖劣藥!”
“用料講究君臣佐使,服用後立竿見影,更能緩緩滋養,次日亦不感疲憊。絕非那些催伐元氣的劣藥可比。”
說到最後,他還特意補了句:“‘一夜回春’這名號,是客人們傳出來的,絕非虛言!”
秦封心下恍然——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的“藍色小藥丸”?
怪不得按【諦聽】情報所述,此人終日流連煙花之地,原來是靠這個營生。
想來也是,還有什麽地方比這勾欄瓦舍、青樓妓館更需要這等物事?
“王兄這生意頭腦,在下佩服。”
秦封朝王佐拱手道:“在下姓彥單名一個祖,今日也是來尋個樂子,沒成想遇到位‘妙人’。”
王佐笑著拱手回禮:“彥祖兄客氣了。不過是混口飯吃,哪談得上頭腦?”
在秦封的有意攀談下,二人很快就聊的熟絡起來……
從這“回春丸”聊起,漸漸談及養生之道、乃至一些市井趣聞。
王佐雖目不能視,卻見識廣博,言談間妙語連珠,一時間二人相談甚歡。
半個時辰後,桌上已換了酒盞。
“來,彥祖兄,再飲一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為你我相識,幹!”
“好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幹!”
一杯飲畢,秦封帶著點醉意,笑著打趣:“王兄天天待在這風月場,賣的又是‘回春丸’,難不成自己也常吃?”
王佐聞言,連忙擺手,語氣帶著點拘謹:“不不不,我可吃不了這個……”
“這是為何?”秦封好奇問道。
隻見他苦笑著壓低聲音:“實不相瞞,日日與藥為伴,試藥嚐藥,為兄早已...哎,力不從心了。”
秦封愕然,連忙舉杯寬慰。
又是一番推杯換盞,最後見時間已晚,二人便相約明日於城東‘望江樓’再聚。
出了平康坊,秦封見王佐目不能視,便親自攙扶著他走到門前。
漫天雪花紛飛中,兩人在馬車前鄭重作揖告別。
見秦封車駕走遠,書童將一根青竹杖遞到王佐手中,主仆二人緩緩步入雪幕。
走了約莫半條街,書童忍不住開口:“先生,今日這彥祖公子,談吐比之前那些買‘回春丸’的紈絝強多了,倒像個有真本事的。”
王佐微微一笑:“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就是個富家公子麽?”
“他便是你時常嗤之以鼻,極為不齒的西平郡王,秦封。”
“什麽?”書童瞪圓了眼睛:“是那個弄出真龍虛影的戾王?!”
“先生怎知他便是...”
不待他說完,王佐一記板栗輕輕敲在他頭上:“是你瞎還是我瞎啊?前日長街之上,他一刀斬了趙司平,我們不是就在一旁看著?”
書童摸了摸腦袋,有些委屈道:“那日太過血腥,我就沒敢看……”
“倒是先生你,整日裝瞎,多不方便……”
王佐沒理會書童的抱怨,自顧自道:“這世道,禮崩樂壞。”
“龍椅上那位隻求長生修道,不問民間疾苦;世家門閥把持朝政,修真宗門吸食民脂民膏。大乾國勢日衰,整日看著這般景象……”
“——不如瞎了!”
書童撇嘴:“先生,您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您說賣‘回春丸’關乎客人陰私,怕被報複,才裝瞎的!”
“閉嘴,顯得你能耐了!”
主仆二人默默走了一段,雪地上隻餘“咯吱”腳步聲。
良久,王佐忽然開口:“我觀四皇子今日,似有招攬之意。”
“招攬?”書童疑惑的問道,既是招攬,那先生不應該多展現展現自己,為何要自爆隱疾?
“昨夜您跟夫人玩的可開……”
“住嘴!”王佐左右張望,見長街之上空蕩蕩的,這才放下心來:“那日,我觀側妃蕭瑤,還是處子之身。麵對這等絕色,世上哪個男人能把持得住?”
書童一愣:“您是說……”
“沒錯,”王佐意味深長地笑了,“可咱們這位未來東家,偏偏就‘把持’住了。”
“既然知道這一點,那你就不妨……稍微往‘後’再多猜那麽一點點。”
“你說,東家他到底是‘不想’,還是……‘不能’呢?”
王佐一步步引導,書童聽得張大了嘴,半晌說不出話。
“連你東家都‘不行’,你“行”,豈不是顯得你比他還能耐呢?”
“可要是你也有類似的‘難處’,是不是一下子……就和他同病相憐、關係拉近了呢?”
書童越聽臉色越白:“不是,先生,這等要命的秘密,您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告之於我?”
他一個普通人,知道了這等要命的秘辛,是嫌自己手掌上的生命線太長了?
王佐整了整衣冠,得意道:“先生我這般機智,若無人知曉,豈不是錦衣夜行?”
說罷,他拍了拍書童的肩膀,“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泄露......”
隻見他嘿嘿一笑:“到時候我死不死另說,但你——肯定是活不成的。所以,千萬管住自己的嘴。”
見自家先生為了顯擺,硬是把自己也拖下水;
哪怕平素裏他對自家先生很是尊敬,此刻內心深處也忍不住湧出一句真誠的呐喊:
“——賤人!”
再想到今後要在那位風評極差、性情乖張的“戾王”手下討生活,書童頓時一陣惡寒。
“先生,”書童哭喪著臉,“咱們在西平過得好好的,回春丸供不應求,多少人慕名而來求您妙手回春。您一個學醫的,何必非要往朝堂裏鑽?”
“學醫是挺好,”王佐仰首望向漆黑的夜空,那雙蒙著白翳的眼中,仿佛看穿了風雪,望向了更遠的未來,“隻是啊……”
“學醫救不了大乾。”
書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