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三句警言,震驚使者
字數:5248 加入書籤
一個時辰之後。
在朱高煦的引領下,鄭和來到了一處極為幽靜的別院。
此院麵積不大,卻遍植青竹,顯得清幽雅致。
“鄭公公,我師父正在那邊的竹亭中靜坐,您切不可靠近,更不可出聲驚擾。”
“否則惹惱了他老人家,我也難以承擔責任。”朱高煦指著百步之外的一座小亭,壓低聲音,神情極為嚴肅。
鄭和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隻見在竹林的掩映之間,一座簡樸的石亭中,果然端坐著一個身影。
那人身著一襲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背對著他們,滿頭銀發用一根木簪隨意束起,正盤膝而坐,一動不動,仿佛與周圍的竹林融為一體。
雖然隻是一個背影,卻透著一股超然物外、與天地同塵的絕世風範。
鄭和心中為之一凜,他也是有識人之明的人,僅從這氣度,便知此人絕非尋常之輩。
就在此時,朱高煦恭恭敬敬地朝著那個背影,隔著遙遠的距離,行了一個大禮。
“弟子朱高煦,拜見師父。”
亭中的身影,既沒有回頭,也沒有動彈。
許久,一道蒼老而又縹緲的聲音,仿佛從九天之外傳來,清晰地響在兩人耳邊:“癡兒,你又來了。”
“為師說過,塵緣俗事,莫要再來煩擾我。”
這聲音,出自朱岩找來的一位落魄老秀才。
他按照朱岩的囑咐,將內力運於喉間,發出的聲音帶著一種獨特的空靈感。
朱高煦再次躬身道:“師父,弟子不敢打擾您清修,隻是我父王派了使者前來,想見您一麵。”
“不見。”那聲音沒有絲毫猶豫,帶著一絲不耐煩。
“你父子之事,與我何幹?我指點你,乃是償還你前世一段因果,如今因果已了,你休要再來糾纏。”
聽到“前世因果”四字,鄭和的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
這等說辭,正是那些世外高人的行事風格!
朱高煦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師父,弟子不敢,隻是我父王如今正值爭奪天下的關鍵時刻。”
“弟子擔憂父王安危,懇請師父看在弟子的薄麵上,再給予一二指點,弟子感激不盡!”
亭中人沉默了。
良久,一聲悠悠的歎息傳來:“也罷,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你附耳過來。”
朱高煦連忙小跑過去,在亭子外再次跪下,做出側耳傾聽的模樣。
當然,老者什麽都不會說,但這個姿勢,是做給鄭和看的。
片刻之後,朱高煦站起身來,臉上帶著如獲至寶的狂喜,對著亭中背影重重磕了三個頭。
“多謝師父指點,弟子謹記在心!”
他轉身回到鄭和身邊,激動地說道:“鄭公公,師父他老人家,還是不肯見你。”
“不過,他念我孝心,又賜下了三句天機,讓我轉告父王。”
鄭和連忙躬身道:“請殿下示下。”
朱高煦深吸一口氣,用一種無比鄭重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仿佛在背誦神諭。
“師父說,其一:龍潛於淵,雙日爭輝,血染玄武。”
轟!鄭和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眼中滿是無盡的駭然!
龍潛於淵,指的是燕王如今的處境!
雙日爭輝,說的是高陽王與世子朱高熾的儲位之爭!
血染玄武,這是在警告,儲位之爭若處理不當,將會引發兄弟相殘、血流成河的慘劇!
這是在以前唐的玄武門之變作比喻啊!
這等直指皇家核心隱秘的天機,這位高人竟敢如此直白地說出來!
朱高煦沒有理會他的震驚,繼續說道:“其二:北伐易,安南難,空耗國帑百萬錢。”
鄭和的瞳孔再次收縮!燕王胸懷大誌,早有北伐蒙古、南平安南之意。
可這位高人竟然斷言,安南難以平定,還會空耗國庫!
這簡直是在給燕王未來的國策潑冷水!
“其三。”朱高煦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顫抖。
仿佛說出這句話,會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遷都非福,土木堡外,天子叫門。”
說完這句,朱高煦自己都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這是朱岩讓他背下的三句話,前兩句他還能理解,但這第三句,他完全聽不懂。
什麽叫遷都非福?父王一直想遷都北平,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土木堡是什麽地方?天子叫門又是什麽意思?
他不懂,但鄭和聽完,卻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讓他渾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凝固了。
他雖然也不明白具體意思,但這幾句話連在一起,勾勒出了一幅,何等恐怖的未來圖景!
遷都會帶來災禍!在一個叫土木堡的地方,大明的天子,會淪落到在自家國門外叫門的境地!這是何等的羞辱!何等的慘敗!
這已經不是預言了,這是神諭!是警告!
鄭和再也不敢有絲毫懷疑,他猛地轉過身,對著那竹亭中的背影,深深地、深深地拜了下去:“晚輩代王爺,謝過仙長指點!”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發自肺腑的敬畏與恐懼。
他知道,這三句話,將會在燕王心中,掀起何等的驚濤駭浪!
而這位高陽王殿下,能得到此等神人輔佐,其未來,當真是不可限量!
送走了心神劇震、腳步都有些虛浮的鄭和,朱高煦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要飄起來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回別院,一把抱住那位還在假裝高人的老秀才,激動地大吼道:“賞,重重有賞。”
“朱兄弟,給他黃金百兩,良田百畝!”
那老秀才被他這一下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話都說不出來。
朱岩揮了揮手,讓王五將老秀才帶下去好生安頓。
這才看著依舊處在極度亢奮中的朱高煦,淡然道:“王爺,現在可以放心了。”
“放心?何止是放心!”朱高煦暢快淋漓地大笑道。
他看著朱岩的眼神,已經不能用崇拜來形容,那是一種近乎於信徒看待神祇的狂熱。
“朱兄弟,你簡直是我的再生父母,不,你就是神仙。”
“那三句話,連我自己聽了都毛骨悚然,那個鄭和差點沒當場嚇尿了!”
他搓著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臉上洋溢著難以抑製的喜悅。
“經此一事,父王再也不會懷疑我了!他隻會覺得我洪福齊天,有神人相助!我那個大哥朱高熾,拿什麽跟我比?”
“他有仁厚之名,我也有,他有監國之功,我有決勝千裏、扭轉國運之功!”
“這太子之位,除了我還有誰配坐!”
他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之中,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黃袍加身的那一天。
朱岩隻是安靜地坐著品茶,沒有打斷他的幻想。
朱高煦需要這種自信。
一個有野心,並且堅信自己能成功的君王,才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良久,朱高煦才從狂喜中平複下來,他走到朱岩麵前,神情變得無比鄭重:“兄弟,大恩不言謝。”
他頓了頓,臉上忽然露出一種神秘的笑容:“你為我做了這麽多,我也不能沒有表示。”
“這樣,三天之後我為你準備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保證讓你滿意!”
“哦?”
朱岩眉毛一挑:“不知王爺說的是何好事?”
朱高煦賣起了關子,得意地笑道:“哈哈哈,天機不可泄露!”
“你等著便是,到時候你我可就真成一家人了!”
說完,他便大笑著,意氣風發地離開了。
“一家人?”朱岩品味著這三個字,若有所思。
他想過朱高煦可能會賞賜金銀、美女、高官厚祿,但這“一家人”的說法,卻讓他有些意外。
不過,他並未深究。
對他而言,隻要朱高煦這顆棋子,能穩穩地發揮作用,其他的都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