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公主柔情,殺機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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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岩的手臂,被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
鮮血順著他玄色的衣袖滴落,在雪白的梅瓣上暈染開來,宛如一幅淒美且令人心驚的畫卷。
永安公主朱玉瑩的腦海一片空白。
她跪坐在地上,淚水不受控製地滑落,與地上的泥土和殘雪混雜在一起,模樣狼狽至極。
那個男人,那個她恨之入骨、想盡辦法要使其身敗名裂的男人,就在剛才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下了必死的一箭。
他為何要救她?他明明可以躲開的。
以他的身手,那支箭根本不可能傷到他分毫,他是為了她嗎?
這個念頭如驚雷般在朱玉瑩的心海中炸響,將她所有的驕傲、怨毒、不甘都炸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她從未體驗過的、複雜到極點的情緒。
那是滔天的內疚,是後怕的恐懼,是無以複加的震撼。
更有一絲絲她自己都無法理解,也難以言喻的悸動,像電流般竄過她的四肢百骸。
“朱兄弟,你怎麽樣!”朱高煦的怒吼聲將她拉回現實,此時他已帶人衝進密林追捕刺客。
“你的手,你的手!”朱玉瑩連滾帶爬地撲到朱岩身邊。
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她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無法呼吸。
她想伸手去按住傷口,卻又怕弄疼他,隻能舉著一雙沾滿泥汙的手,懸在半空,不知所措。
“別嚇我,你別嚇我。”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淚珠大顆大顆地滾落。
朱岩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金枝玉葉,眉頭微微不可察覺地皺了一下。
比起手臂上的疼痛,他更不習慣應付女人的眼淚。
“死不了。”他聲音平靜,仿佛受傷的不是自己。
他另一隻手閃電般出手,在自己左臂的幾處穴道上連點數下,血流速度瞬間減緩。
隨後,他看了一眼那支箭的深度和樣式,眼神驟然變冷。
箭矢入肉極深,箭頭帶有倒鉤,是軍中用來對付重甲的破甲箭。
這並非普通的江湖仇殺,而是蓄謀已久、誌在必得的刺殺!
而且,目標不是他,是永安公主。
在北平城外,燕王勢力的大本營,刺殺燕王最寵愛的女兒,這手筆何其之大,用心何其之毒!
“公主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朱岩的語氣恢複了往常的淡漠,他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朱玉瑩,提醒道。
朱玉瑩被他冰冷的語氣一激,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從自己的裙擺上撕下一塊最幹淨的綢布,笨拙地想要為他包紮。
“我……我幫你包紮……”她的手抖得厲害,綢布幾次都纏不上去。
朱岩沒有拒絕,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她那張沾著淚痕與泥土、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上,寫滿了慌亂與愧疚。
很快,朱高煦黑著臉從林中返回。“媽的,跑了,對方準備周全,林子裏有好幾條退路,人一散根本追不上!”
他看到朱岩手臂上的傷,更是怒火攻心,眼珠子都紅了。
“朱兄弟,你……”
朱岩打斷了他:“王爺,先回城,刺客的目標是公主殿下,一擊不成,難保沒有後手。”
朱高煦心頭一凜,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立刻下令,護衛隊結成最緊密的陣型,將朱岩和朱玉瑩護在中央,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北平城。
回到王府,軍醫立刻被召來。
拔箭的過程痛苦無比,那帶倒鉤的箭頭拔出來時,幾乎又撕下了一塊肉。
整個過程中,朱岩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那被切割的不是自己的血肉。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永安公主,每當軍醫動作大一些。
她的身體就跟著一顫,臉色比朱岩還要蒼白,緊緊咬著嘴唇,仿佛那痛楚是作用在她自己身上。
朱高煦看著這一幕,心中那點小算盤又開始活絡起來。
英雄救美,以身相許!這劇本簡直是天作之合!
等軍醫處理好傷口退下之後,朱高煦立刻屏退了左右,房間裏隻剩下他們三人。
“妹妹,你沒事吧?”朱高煦先是關切地問了一句。
朱玉瑩搖了搖頭,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朱岩那纏著厚厚繃帶的手臂。
“朱將軍,對不起。”她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充滿了愧疚。
“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
“刺客的目標是公主,與我無關。”朱岩淡淡地回應,似乎並不想接受她的道歉。
這種疏離的態度,讓永安公主的心裏像被針紮了一下,又酸又澀。
朱高煦看不下去了,他走到朱岩床邊,擠眉弄眼地說道:“兄弟,你看,我妹妹都快心疼死了。”
“怎麽樣,我早就說了,我這妹妹知書達理,溫柔賢惠,這回你總該信了吧?”
“二哥!”朱玉瑩又羞又急,跺了跺腳。
朱高煦哈哈大笑,繼續對朱岩說道:“兄弟,你這次可是救了妹妹一命,這可是天大的恩情,你看,要不就趁這個機會。”
“王爺。”朱岩再次打斷了他,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現在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
他的目光掃過朱高煦和永安公主,聲音冰冷:“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藏在北平城裏的奸細給揪出來!”
朱高煦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朱岩的話如同一盆冰水,讓他瞬間清醒。
“刺客能如此精準地掌握我們的行蹤,甚至在梅園那種地方設下埋伏,必定有內應!”
“這裏是北平,是我們的腹心之地,今天他們敢刺殺公主,明天就敢刺殺王妃,後天就敢在父王的飯菜裏下毒!”
朱岩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朱高煦的心上。
朱高煦的額頭滲出了冷汗,他這才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次刺殺,這是對整個燕王勢力的公然挑釁和致命威脅!
大後方不穩,前線如何安心作戰?
“兄弟說的是!”朱高煦猛地一拍大腿,眼中殺機畢露。
“這幫狗娘養的,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非把他們碎屍萬段不可!”
他當即轉身,對著門外怒吼:“來人!”
“給本王傳令下去,封鎖全城,挨家挨戶地給本王搜,就算是把北平城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幫奸細給本王挖出來!”
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
一時間,整個北平城風聲鶴唳,一股肅殺之氣取代了上元佳節的喜慶。
然而,幾天過去了。
朱高煦幾乎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將北平城翻了個底朝天。
抓了不少形跡可疑之人,卻始終沒有找到,任何與刺客有關的實質性線索。
那些刺客和他們的內應,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這期間,永安公主倒是真的變了個人。
她不再砸東西,也不再發脾氣,而是每天都親自端著王府裏最好的湯藥和補品,來到朱岩的府邸。
她話不多,每次來隻是默默地看著朱岩喝下湯藥,看著侍女為他換藥,然後坐上一小會,問一句今天傷口還疼嗎?
得到回答後,便又默默地離去。
那份小心翼翼的關切和揮之不去的愧疚,任誰都看得出來。
朱高煦更是看在眼裏,喜在心裏,不止一次地在朱岩耳邊鼓吹:“兄弟,你看,機會來了,加把勁,二哥等你的好消息!”
朱岩對此隻是付之一笑,他看著窗外陰沉的天空,眼神深邃。
他知道,靠朱高煦那種大張旗鼓的搜捕,是找不到那條藏在暗處、真正致命的毒蛇的。
是時候,該自己出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