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0章 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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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檳被一飲而盡,勝利的宣言通過無線電波,瞬間傳遍了世界。
    東京的燈火,照亮的是侵略者狂妄的野心和戰爭機器加速運轉的猙獰。
    ……
    而在昌平地委大院深處那間燈火通明的指揮部裏,氣氛卻降到了冰點。
    滴…滴…滴…
    電報接收機單調而急促的聲音,在彌漫著化學試劑氣味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刺耳。
    電報員圍在機器旁。
    負責接收的年輕幹部手指顫抖著,將剛剛譯出的電文一個字一個字地謄寫在紙上,每一個筆畫都無比沉重。
    “……仁川……大規模登陸……灘頭失守……美軍建立穩固陣地……漢城方向告急……”
    陳朝陽站在窗邊,背對著眾人。
    他微微掀開厚重簾布的一角,目光投向窗外。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正籠罩著大地,萬籟俱寂。
    但他仿佛能穿透這無邊的夜色,看到千裏之外仁川灘頭那衝天而起的火光和硝煙,看到美軍登陸艇如同嗜血的鯊魚般湧向海岸線,看到北朝鮮軍被攔腰斬斷、陷入絕境的混亂。
    預言,分毫不差地命中了!沒有狂喜,沒有“果然如此”的得意,隻有一股徹骨的寒意,順著脊椎瞬間蔓延至全身。
    他緩緩放下簾布,轉過身。
    燈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臉,上麵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凝重。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此刻卻銳利得驚人,直刺人心。
    他走到沙盤前——那是一個簡陋的朝鮮半島態勢示意沙盤,仁川的位置同樣被一個醒目的紅點標記著。
    他的手指,帶著千鈞之力,重重地點在那個紅點上。
    “仁川……登陸了。”
    聲音低沉、沙啞,卻讓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沉。
    陳朝陽的目光,緩緩地從仁川的紅點,移向北方,最終定格在沙盤邊緣那條象征鴨綠江的藍色細線上。
    “通知所有部門負責人,” 陳朝陽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立刻到我這裏來。昌平,進入戰時最高狀態。苯酚產能爬坡計劃,加速!再加速!我們沒有時間了!”
    窗外,夜色依舊濃重如墨。
    但昌平基地的心髒,已隨著仁川登陸的驚雷,瘋狂地搏動起來。
    那滴答作響的電報聲,是倒計時歸零的喪鍾,也是戰爭巨輪碾碎和平的最後通牒。
    1950年10月1日,深夜,平壤。
    最後幾盞尚未被空襲摧毀的電燈,在朝鮮勞動黨委員會地下掩體,昏暗的走廊裏投下搖曳的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塵土和一種大廈將傾的絕望氣息。
    金成柱獨自坐在狹小的通訊室內,往日剛毅的麵容此刻寫滿了疲憊與深重的焦慮。
    窗外隱約傳來的爆炸聲和防空警報的淒厲嘶鳴,為這個新生政權奏響的喪鍾。
    地圖上,代表聯合國軍的藍色箭頭,從仁川、釜山兩個方向凶猛合圍,前鋒已突破漢江,直逼臨津江,平壤門戶洞開!
    曾經席卷半島南部的紅色箭頭,如今已被分割、包圍在洛東江與南方的狹小地域,陷入絕境。
    汗水浸濕了金成柱的額發,他緊握著鋼筆的手微微顫抖。
    麵前的稿紙上,字跡因急促而顯得淩亂,卻字字泣血:
    “致蘇維埃主義共和國聯盟部長會議主席 約瑟夫·維薩裏奧諾維奇同誌,
    並致北平同誌:
    尊敬的約瑟夫同誌:
    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及朝鮮人民軍,正麵臨生死存亡的絕境!
    自美帝國主義及其仆從國悍然發動侵略戰爭以來,我英勇的人民軍將士浴血奮戰,曾給予侵略者沉重打擊。
    然,敵寇憑借其絕對優勢之海空力量及龐大機械化部隊,於九月十五日實施仁川登陸,此卑鄙行徑徹底切斷我主力南下兵團之後路!
    目前,戰局急轉直下,空前惡化!
    敵寇海空力量對我交通線及後方實施毀滅性轟炸,我軍後勤補給幾近斷絕!
    被困洛東江以南之主力兵團,雖英勇抵抗,然在敵寇立體絞殺下,損失慘重,彈藥、糧食、藥品告罄,陷入重重包圍,危在旦夕!
    敵寇地麵部隊正沿京義線、平釜線瘋狂北進,其前鋒已抵近臨津江一線!
    平壤,我共和國之心髒,已暴露於敵寇兵鋒之下!首都淪陷在即!
    美帝國主義侵略者之野心昭然若揭!
    其目標絕非僅止於朝鮮半島,實欲以朝鮮為跳板,將侵略戰火燃至鴨綠江西岸共和國神聖領土,威脅整個社會主義陣營之東方戰線!
    麥克阿瑟之流狂妄叫囂,已公然宣稱將‘肅清半島北部’!
    值此民族存亡之秋,朝鮮勞動黨、朝鮮政府及三千裏江山之人民,以最沉痛、最急切之心情,向偉大的蘇聯,向親密的兄弟鄰邦共和國,發出最緊急、最懇切之呼籲與請求:
    懇請蘇聯共和國聯盟,及華人民政府,基於崇高的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精神,基於唇齒相依、休戚與共之兄弟情誼,立即給予朝鮮人民以直接的、強有力的軍事援助!
    我們迫切需要兄弟的軍隊與我們並肩作戰,將美帝國主義侵略者趕出朝鮮國土!
    挽救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於既倒!保衛亞洲及世界和平!
    時間緊迫!懇請速決!
    朝鮮勞動黨委員會委員長
    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內閣首相
    金成柱
    一九五零年十月一日 深夜”
    最後一個字落下,金成柱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
    他閉上眼,兩行熱淚無聲滑落。
    這封信,是絕望的呼救,也是賭上國運的最後希望。他深知,莫斯科與北平的抉擇,將決定朝鮮是浴火重生,還是徹底墜入深淵。
    ……
    幾乎同一時刻,莫斯科,克裏姆林宮。
    約瑟夫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指間夾著他標誌性的煙鬥,嫋嫋青煙緩緩升起。
    他麵前攤開著來自平壤的、內容幾乎相同的求援信副本,以及遠東戰局的最新簡報。
    他深邃的眼窩裏目光閃爍,仿佛冰封湖麵下湧動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