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6章 寒域薪火與京華怒焰,催更符加更謝謝

字數:3852   加入書籤

A+A-


    這個經曆過無數次血戰的漢子,抓起一把棉花,狠狠按在臉上,貪婪地呼吸著那救命的暖意。
    陳朝陽默默走到他身邊,將一個沉重的木箱放在雪地上,打開箱蓋。
    裏麵是碼放整齊的褐色陶罐,封口處貼著醒目的紅紙標簽:“昌平兵工廠  特製凍傷膏”。
    “吳部長,這個,給兄弟們分下去。” 陳朝陽拿起一罐,擰開蓋子,一股濃烈的混合著獾油、辣椒素和硫磺的溫熱藥味彌漫開來,
    “凍傷了,立刻厚厚地抹上,能活血化瘀,保住手腳!
    這是昌平的秘方,獾子油做的最是低溫凍傷的克星,是一般豬油凍傷膏比不了的,每連…先配50罐!省著用!”
    陳朝陽的來曆,他很清楚,這個本沒有的物資是陳部長從昌平調運而來,昌平的牲畜幾乎被殺光熬油,製作前線能提供的物資。
    這是傾盡一隅之力,在後方進行的另一場沒有硝煙、卻同樣慘烈的戰爭。
    吳長林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仿佛有千言萬語堵在那裏。
    他想說感謝,想說這藥膏是雪中送炭,想說昌平的鄉親們是救命恩人…
    但所有的語言,在麵對這傾其所有的奉獻和眼前這位同樣在極限支撐的戰友時,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一股沉重的力量。
    他伸出手,沒有去接藥膏,而是結結實實地拍在了陳朝陽的肩膀上。
    這一下拍得很實,帶著軍人特有的力度,也帶著一種超越軍階、同生共死的厚重情誼。
    掌心下,能清晰地感受到陳朝陽棉衣下堅硬而疲憊的肩胛骨。
    這一拍,是托付,是承諾,是無需言說的理解與共鳴——我懂這藥膏的分量,懂昌平百萬鄉親勒緊褲腰帶的付出,更懂你肩上那份沉甸甸關乎十幾萬條性命的擔子!
    風雪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雪沫,拍打著兩人。
    木箱裏的褐色陶罐在雪地上靜默著,散發著溫熱而苦澀的氣息。
    它們不僅僅是藥,更是連接著四萬萬同胞血脈的紐帶。
    昌平專區一百多萬鄉親們的犧牲與奉獻,是這場偉大抗美援朝戰爭中,千千萬萬默默無聞我國人民的縮影。
    他們或許不曾拿起鋼槍衝鋒陷陣,但他們獻出了最後一滴油、最後一捧糧、最後一點暖,用最樸素、最決絕的方式,支撐著前線的脊梁,詮釋著全民抗美這四個字,是何等的悲壯,又是何等的偉大!
    這無聲的犧牲,如同箱中藥膏的氣息,雖苦澀,卻滾燙,足以融化這蓋馬高原上最堅硬的寒冰。
    交割在沉默而高效地進行。
    棉衣被迅速分發到各連隊。
    拿到棉衣的戰士們,顧不得找避風處,直接在冰天雪地裏,顫抖著手撕開草繩,將厚實的新棉襖、棉褲、棉帽往身上套。
    僵硬的身體被溫暖的棉花包裹,那是一種近乎重生的戰栗。
    許多戰士把臉深深埋進新棉襖的領口,肩膀無聲地聳動。
    陳朝陽站在風雪中,看著這一幕。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暫時還分不到棉衣、依舊在風雪中瑟瑟發抖、拚命跺腳取暖的戰士。
    他們裹緊單薄的舊衣,嗬出的白氣在睫毛上結成冰晶,眼神裏沒有抱怨,隻有對分到棉衣戰友的欣慰,以及一種近乎麻木對嚴寒的忍耐。
    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小戰士,抱著剛領到的凍傷膏,小臉凍得青紫,卻咧開嘴,對旁邊一個老兵傻笑:“班長…有這藥膏…俺…俺腳指頭保住了…還能跟著部隊打美國鬼子…”
    老兵沒說話,隻是用粗糙的大手,狠狠揉了揉小戰士結滿霜花的腦袋,然後脫下自己剛穿上的新棉帽,不由分說扣在小戰士頭上。
    風雪呼嘯,卷過月台,卷過悶罐車,卷過這片被嚴寒和戰爭雙重蹂躪的土地。
    十萬套棉衣,像投入冰海的薪火,暫時溫暖了一部分軀體。
    但前方,蓋馬高原的極寒地獄,還有整整五萬套棉衣的致命缺口,
    依舊沉甸甸地壓在陳朝陽和每一個誌願軍將士的心頭。
    ……
    北平,寒風在古老的宮牆外呼嘯,卷起枯枝敗葉,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一間書屋的燈火卻徹夜未熄,在庭院的青石板上投下幾方暖色的光斑,卻驅不散彌漫在室內,幾乎凝成實質的沉重。
    屋內,炭盆裏的銀霜炭,兀自散發著微弱的餘溫。
    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煙草味,混合著墨香與一種冰冷的鐵鏽氣息。
    高大的書案上,一盞綠罩台燈投射出錐形的光柱,將兩份攤開的加急絕密電報和一堆衝洗出來的照片牢牢鎖在光圈的核心。
    電報是誌司轉發,來自江界,署名陳朝陽的《江界倉庫特大貪汙及通敵資敵案緊急報告》。
    照片,則是無聲的控訴:標簽剝離特寫,爛絮如山,七星密約,李德貴私賬…
    煙霧繚繞。
    坐在書案後的身影,指間夾著的香煙已經積了長長一截灰燼,卻渾然未覺。
    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掃過這些照片,最終,長久地停留在那張標簽剝離的特寫上。
    粗糙分明的手指緩緩抬起,帶著千鈞之力,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照片上“EXpiry 1946.12”的幾個冰冷的字母上。
    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在場所有人的心髒上。
    “觸目驚心!” 低沉的聲音終於打破了死寂,激起令人心悸的漣漪。
    這聲音裏壓抑的怒火,讓空氣都為之顫抖。“駭人聽聞!”
    他猛地吸了一口煙,煙頭的火光驟然明亮,映亮了他眼中那足以焚毀一切的寒芒:
    “士可忍,孰不可忍!這是往我誌願軍將士的心口捅刀子。是往冰天雪地裏衝鋒的戰士背後打黑槍!
    是拿十幾萬條活生生的命,當兒戲,當籌碼!”
    站在側旁沙發邊的身影,此刻麵色是前所未有的嚴峻。
    他目光銳利,精準地剖析著眼前的罪惡:
    “陳朝陽同誌的報告和這些物證,鏈條清晰,環環相扣。
    這已遠遠超出了普通的貪汙瀆職,更不是一句‘工作失誤’能搪塞過去的。
    這是有組織、有預謀的投毒、資敵、破壞!其心可誅,其行當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