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9章 借刀殺人
字數:3818 加入書籤
“我的電台隨時開著,也隨時準備向誌司報告這裏的一切情況。送客!”
“送客”是冰冷的逐客令。
樸正哲狠狠一甩袖子,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我們走!”
一行人像鬥敗的公雞,在警衛戰士毫不掩飾的鄙夷目光和槍口注視下,狼狽鑽進吉普車。
引擎發出一陣難聽的嘶鳴,三輛車慌不擇路地倒車、轉向,在泥雪中徒勞打滑幾下,才歪歪扭扭地逃離了這片讓他們尊嚴掃地的地方。
風雪似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雪沫,試圖掩蓋剛才的衝突痕跡。
陳朝陽站在原地,風雪吹拂著他軍大衣的下擺。
他臉上沒有任何擊退豺狼的快意,隻有一片深沉的冰寒和凝重。
趙鵬拿著電報回執走來,臉上帶著憂慮。
“首長,樸正哲他……”
“跳梁小醜罷了。” 陳朝陽打斷他,聲音低沉。
“記住今天,記住他們這副嘴臉,我們同誌流的血,我們戰士拚的命,換來的東西,隻能攥在自己手裏,用在我們的戰士身上!
指望別人感恩?指望別人講‘國際主義’?那是做夢!”
“通知部隊,按計劃啟程。”
車隊很快啟動,滿載著用鮮血和意誌換來的物資,也載著對所謂“盟友”徹底清醒的認知與冰冷的警惕。
樸正哲憤怒的駛離了惠山鎮,顛簸吉普車內 微光映照的風雪之路
三輛吉普車像受驚的野獸,在布滿彈坑和積雪的泥濘道路上瘋狂顛簸、打滑,引擎發出粗重而狼狽的嘶吼,拚命想逃離那片讓他們顏麵盡失的廢墟。
中間那輛吉普的後排,樸正哲的身體正隨著車輛的每一次劇烈晃動而震顫,但這遠不及他內心翻江倒海的怒火。
他臉上那精心維持代表“勞動黨威嚴”的矜持笑容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扭曲的醬紫色。
他緊握的拳頭,狠狠砸在裹著劣質人造革的車門上。
“狂妄,無知,粗鄙的丘八!” 他從牙縫裏擠出惡毒的咒罵,唾沫星子噴濺在冰冷的車窗上,瞬間凝成白霜。
“陳朝陽,他算什麽東西,一個靠運氣打仗的暴發戶!
竟敢如此輕蔑金元帥的指示,蔑視我樸正哲,蔑視偉大的朝鮮勞動黨!” 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羞辱而尖銳顫抖。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蘇聯顧問安德烈,緩緩轉過頭。
車廂內昏暗的光線隻有儀表盤的微光,勾勒出他瘦削側臉的輪廓,鏡片後的眼神在陰影中顯得格外陰冷。
他靜靜地聽著樸正哲的咆哮,嘴角似乎掠過一絲難以察覺近乎愉悅的弧度。
“樸同誌,” 安德烈刻意低聲開口,聲音平穩得像冰麵下的暗流,卻字字帶著挑撥的尖刺,
“請息怒,憤怒會讓人失去判斷力,你的憤怒,我完全理解。”
他頓了頓,仿佛在組織更具殺傷力的語言:“中原人的傲慢,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們踏過鴨綠江,就真以為自己是這片土地的主人,是朝鮮人民的救世主了。
他們忘記了,是誰在大林同誌的光輝指引下,才擁有了反抗帝國主義的力量。”
樸正哲的喘息稍稍平複了一些,但眼中的怨毒絲毫未減,他死死盯著安德烈。
安德烈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微光,遮住了他眼底的算計:
“那些物資,嶄新的防寒服、寶貴的油料、威力巨大的火炮零件,本應屬於飽受戰火摧殘的朝鮮人民。
屬於在冰天雪地裏堅持戰鬥、準備重建家園的朝鮮同誌。
甚至,屬於不遠萬裏來幫助你們對抗帝國主義的、我們蘇聯朋友!”
“可現在呢?” 安德烈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痛心疾首”的表演意味,
“它們被那個陳朝陽,像守財奴一樣緊緊攥在手裏,他冠冕堂皇地說什麽‘聯合司令部’、‘軍務’!
這分明是中飽私囊!
是把屬於朝鮮人民的勝利果實,據為己有!
他眼裏根本沒有金元帥的權威,更沒有對苦難中的朝鮮人民一絲一毫的‘國際主義’同情!”
“金元帥的指示被如此公然蔑視,” 安德烈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卻像毒蛇吐信般鑽進樸正哲的耳朵,
“你,作為金元帥親自委派的特派員,你的威信何在?
惠山剛剛‘光複’,目睹這一切的地方幹部和民眾會怎麽想?
他們會覺得,連金元帥的指示在中原人麵前都一文不值!
連你這樣高級的幹部,都被一個誌願軍旅長像訓斥士兵一樣當眾羞辱!” 他精準地戳中了樸正哲最痛的地方,權力和顏麵。
樸正哲的臉頰肌肉劇烈抽搐著,安德烈的話像滾油澆在他心頭的怒火上。
他猛地看向安德烈:“安德烈同誌,那你說,怎麽辦?!難道就任由這個陳朝陽如此猖狂?!任由他把屬於我們的東西搶走?!”
安德烈沒有直接回答,他靠回椅背,目光投向車窗外呼嘯的風雪,語氣變得飄忽而充滿暗示性:
“憤怒的人民…樸同誌,憤怒的人民,有時候是政治家手中最有力、也最…幹淨的武器。
尤其是在他們被蒙蔽,被剝奪了本應屬於他們的希望時…”
他轉過頭,鏡片後的目光銳利,盯著樸正哲:“讓惠山的人民知道真相,讓他們知道,是誰奪走了他們重建家園、抵禦嚴寒的最後希望?
是誰,在朝鮮的土地上,像強盜一樣掠奪了屬於朝鮮的戰利品?
當人民的怒火被點燃,匯聚成不可阻擋的洪流…任何軍隊,哪怕是傲慢的中原人,都不得不正視它的力量。
畢竟…”
安德烈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嘲諷,“中原人最害怕的,不就是‘群眾影響’和所謂的‘國際輿論’嗎?金元帥也會為您的‘群眾工作’而欣慰的。”
車廂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引擎的轟鳴和風雪拍打車窗的嗚咽。
樸正哲眼中的怒火,在安德烈充滿暗示性的話語引導下,逐漸冷卻、沉澱,最終化為一種陰狠毒辣的決絕。
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