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7章 穩定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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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相對比,高下立判,一種被當眾剝光示眾般的強烈羞臊感,密密麻麻地紮在他的臉上和心上。
    而真正讓他如芒在背的,是複電開頭就附上的那份——陳朝陽於離開惠山鎮後,第一時間發出的絕密急電原文!
    他的手指有些顫抖地拿起那份抄報稿。
    他強迫自己往下看。
    陳朝陽的報告條理清晰,冷峻客觀:
    詳細描述了樸正哲如何“無理索要全部繳獲物資”;
    重點強調了樸正哲“態度倨傲,語帶威脅”,與他之前收到的樸正哲報告中“協商”、“請求”的口吻天差地別;
    記錄了陳朝陽如何“嚴詞拒絕並依規斥退”;
    匯報了樸正哲“煽動數百不明真相朝民眾堵塞隘口要道,汙我‘搶劫’,試圖阻我旅機動”的卑劣行徑;
    說明了旅部以“刺刀牆平推、坦克威懾方式,未發一槍,驅散人群,未造成流血”的克製處置;
    點明已“當場抓捕樸之煽動骨幹數名,初步審訊”;
    最後,更是基於以上事實,做出了“樸極可能鋌而走險,製造事端嫁禍”的預警!
    “轟隆!”
    金成柱感覺自己的腦袋裏仿佛炸響了一個驚雷!
    這份報告,哪裏是陳朝陽的清白狀?
    這分明是一麵照妖鏡,將他最信任的特派員樸正哲的醜惡嘴臉,照得原形畢露!
    關鍵,最關鍵的是信息差別!
    他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給樸正哲下達的命令是:“以協調方式,向陳部申請借調部分繳獲物資,特別是防寒裝備和油料,以解前線人民軍燃眉之急。”
    他說明了是“申請”、“借調”,強調的是“協調”!
    而陳朝陽的報告裏,樸正哲幹了什麽?
    是“無理索要全部繳獲物資”。是“態度倨傲,語帶威脅”,這哪裏是“申請借調”?這分明是赤裸裸的強行征繳、是強盜行徑!
    “樸正哲,你這個該死的混蛋,你竟敢如此曲解我的命令?!竟敢打著我的旗號去強搶?!還謊報軍情?!”
    一股被徹底愚弄和背叛的狂怒瞬間衝垮了金成柱殘存的僥幸。
    他給予樸正哲的尚方寶劍,竟被這混蛋用來給自己捅了這麽大一個婁子!
    僅僅基於這一點,樸正哲謊報執行命令方式,就足以徹底摧毀樸正哲之前所有報告的可信度!
    一個連基本命令都敢肆意歪曲、欺瞞領袖的特派員,他提供的所謂“屠殺鐵證”和“泣血控訴”,還能有幾分是真的?!
    金成柱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那份陳朝陽的電報稿紙在他手中簌簌作響。
    他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眼前誌司這份強硬回電的字跡仿佛都模糊扭曲起來。
    誌司如此決絕的態度,總司令員如此篤定的信任…原來根源在這裏!
    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樸正哲是個什麽貨色!
    自己呢?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被樸正哲和…他的目光猛地掃向角落陰影裏沉默抽煙的安德烈…
    某些人玩弄於股掌之上,還自以為掌握了真理,發出了那份措辭嚴厲、如今看來如同自扇耳光的控訴電!
    “完了!全完了!” 巨大的難堪、被愚弄的狂怒、對局勢失控的恐懼,瞬間將金成柱淹沒。
    他感到礦洞冰冷的岩壁仿佛正在向他擠壓過來,那昏黃的煤油燈光,也變成了嘲諷他愚蠢的鬼火。
    他精心策劃、意圖敲打誌司甚至攫取利益的政治風暴,此刻正以無可挽回的態勢,反噬其身!
    而這一切的導火索,就是那個該死的、謊話連篇的樸正哲!
    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燃燒著駭人的怒火,那怒火不再指向誌司,而是死死鎖定了那個製造這一切災難的名字樸正哲!
    必須立刻、馬上、不惜一切代價控製住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樸正哲…樸正哲!” 金成柱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聲音裏充滿了被愚弄的狂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如果陳朝陽的預警是真的…如果那場所謂的“屠殺”是樸正哲自導自演的…那自己昨天那份殺氣騰騰的電報,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成了樸正哲後幕後之人手裏最鋒利的刀,狠狠捅向自己最需要的盟友?!
    冷汗,順著他的鬢角滑落。
    “元帥…” 勞動黨核心層會議再次召開,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
    親中派的元老、人民軍副總司令崔庸健打破了沉默,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像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總司令的回電…邏輯清晰,證據確鑿。陳朝陽同誌的預警報告,時間上無可辯駁。這…恐怕不是巧合。”
    他目光掃過幾位臉色難看的親蘇派將領,最終落在金成柱臉上:
    “樸正哲此人,先前索要物資時態度蠻橫,行為失當,已嚴重損害朝中友誼。
    衝突後,又煽動民眾,其心可誅。如今,陳旅長提前預警其可能嫁禍…而慘案就緊接著發生了,現場證據又如此刻意…這其中的關聯,不言而喻。”
    崔庸健頓了頓,加重語氣,“此事若處理不當,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反令英雄蒙冤…非但無法告慰枉死同胞,更會寒了浴血奮戰、千裏馳援的誌願軍將士之心!
    長津湖美軍陸戰一師近在咫尺…此時若因樸正哲一人之罪,導致聯合司令部離心,戰線動搖,後果…不堪設想!請元帥明鑒!”
    崔庸健的話,像冰冷的鐵砧,砸在金成柱搖擺不定的天平上。
    戰局,長津湖的戰局!
    這是壓垮他猶豫的最後一根稻草。
    沒有誌願軍,尤其是陳朝陽的炮兵,靠他被打殘的人民軍,如何啃下陸戰一師這塊硬骨頭?
    如何把敵美人趕下海?!
    如果因為樸正哲這個蠢貨,導致誌願軍離心…他金成柱和朝鮮勞動黨,將徹底失去翻盤的希望!
    陰影角落裏,安德烈依舊沉默地抽著雪茄,隻是那煙霧似乎繚繞得更濃了些。
    他收到了莫斯科的回電,措辭極其謹慎:“密切關注,首要維護三方關係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