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3章 思想疙瘩(感謝讀者大大的禮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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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員“嗯”了一聲,拿起桌上的紅藍鉛筆,在報告關於寄信事宜的部分重重劃了一道線,決策道:
    “這件事,意義重大,不能隻讓他一個師搞。
    副司令員,你以兵團司令部的名義,立刻給各軍、師發個通知,全麵推廣這個‘軍郵通道’的做法
    各軍、師都要指定專人,負責起來!
    和北朝方麵協調通道、統一運輸的問題,由我們兵團司令部統一牽頭去對接,
    務必建立一個比現在更穩定、更快速的機製。
    要告訴各級負責的同誌,這是重要的政治任務,關係到千萬個戰士的家庭幸福和部隊的穩定鞏固,決不允許出現積壓、丟失的情況!”
    “是,司令員,我立刻去辦!”副司令員迅速記錄下命令。
    討論完寄信的事,眾人的話題又回到了陳朝陽部的整訓上。
    “還有這個‘一幫一,一對紅’,”司令員繼續道,
    “這是我軍群眾路線練兵的老傳統,但能在他這支新編部隊裏這麽快推開、見效,說明他抓準了要害。
    把思想互助和技術傳授結合起來,生動落實了‘官教兵、兵教官、兵教兵’,我看這個路子非常對頭!”
    參謀長補充道:“特別是他對技術兵種建設的重視,還有那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鑽勁兒,非常難得。
    司令員,我看,不光是他那裝甲試驗師需要,我們兵團在元山地區休整的其他部隊,同樣麵臨大量補充新兵、恢複戰鬥力的壓力,很多幹部對新裝備、新打法也不熟悉。”
    司令員沉吟片刻,做出了決定:“這樣,參謀長,再發一個通知:在元山地區休整的各部隊,可以分批、輪流,組織連排級幹部和骨幹,到朝陽同誌的試驗師去進行短期見學觀摩。
    強調幾點:第一,是去學習人家如何快速整合隊伍、如何開展技術互助、如何激發群眾練兵熱情的經驗和方法。
    第二,學習過程必須嚴格遵守紀律,絕對不許幹擾對方的正常訓練秩序,多看多問,未經允許不得實際操作裝備。”
    第三,尤其要看看他們是怎麽搞後勤保障和戰場急救的。”
    “是,司令員!我立刻擬定電文!”參謀長迅速記錄。
    說到“戰場急救”時,司令員特意加重了語氣。
    他拿起報告中的另一份附件,那是陳朝陽關於後勤醫療體係的一些零散想法和初步實踐總結,由師部參謀整理後一並上報的。
    “另外,陳朝陽同誌在這份報告裏提到的一些關於後勤醫療保障的想法,雖然還很初步,但思路很新,很有價值。
    比如這個‘分級救治、快速後送’的設想,還有強調傷情分類,提高救治效率,以及重視戰場急救的普及和藥品器材的前送保障。
    這些想法,切中了我軍當前後勤醫療工作的許多痛點,很有必要學習和研究!”
    “還有朝陽同誌提出,連裏要有經過培訓的衛生員,營裏要有能進行緊急手術的醫療所,師裏要有設備相對齊全的野戰醫院,並且要用車輛組成機動醫療後送隊,專門負責把重傷員快速向後轉送的設想。
    這些在附件中,這些想法很有探索價值,雖然現在實現困難,但我總有一種感覺,這是我軍,日後現代化軍隊建設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部分。”
    副司令員和參謀長等人聽著,也露出了認真和思索的神情。
    這些概念在他們聽來,確實更具係統性和前瞻性,直指當前誌願軍醫療後勤工作中最薄弱的環節。
    司令員頓了頓,繼續說:“朝陽同誌,特別強調傷情分類,具體根據傷勢輕重決定救治和後送的優先級。
    藥品和血漿要盡量前送,手術器械要標準化、便於消毒…甚至提到要重視戰場心理創傷的初步幹預……”
    司令員的話音未落,會議桌旁的一位年輕參謀便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心理創傷?司令員,這是個啥意思?”
    這個詞對於在座的所有人來說,都過於陌生和新奇了。
    司令員顯然早有準備,他沉穩點頭,解釋道:“這個詞是朝陽同誌報告裏提到的,我剛看到時也和你們一樣疑惑。
    我特意通過電報詳細詢問過他。按照他的說法,大概就是指……有些戰士,
    特別是經曆過特別殘酷、特別血腥的戰鬥之後,雖然身體沒受傷,但精神上像是受了重擊,被嚇懵了、打蔫了。”
    他頓了頓,用更具體、更符合大家認知的語言描述著陳朝陽的解釋:
    “表現出來可能就是:睡不著覺,老做噩夢,一聽到炮響或突然的動靜就心驚肉跳、反應遲鈍;
    不願意說話,躲著人;
    或者反過來,變得特別暴躁易怒。
    嚴重的,甚至可能忘了剛發生的戰鬥,手抖得端不穩槍……
    朝陽同誌管這叫‘戰後思想疙瘩’,或者叫‘嚇掉魂了’。
    他說這不是思想問題,不是膽小,更像是一種……嗯……‘腦子受了看不見的傷’,需要像處理身體傷口一樣,被識別出來,
    並且得到安撫和疏導,不然這個人可能就廢了,甚至會影響整個隊伍。”
    會議室裏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沉默。
    然而,在座的每一位高級指揮員,臉上露出的並非是對新名詞的排斥或不屑,而是一種逐漸加深的凝重、驚奇,乃至是深刻的共鳴與思索。
    他們無一不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老將,太熟悉戰場了。
    他們瞬間就想起了自己經曆過的那些場景:
    一場重炮覆蓋後,陣地上活下來的那個新兵,目光呆滯地坐在戰友的殘骸旁,怎麽叫都沒反應……
    一個平時最勇敢的連長,在目睹整個排的弟兄被燃燒彈吞噬後,之後的好幾天裏,手都會不受控製地顫抖,無法精確指揮……
    很多從極度慘烈的阻擊戰撤下來的部隊,即使休整補充,也似乎丟了魂,戰鬥力很久都恢複不過來……
    以前大家往往籠統地歸結為“太累了”、“需要時間恢複”,或者更簡單,“被打慫了”,繼而對其進行批評教育甚至處分。
    但現在,陳朝陽的這個提法,為他們過去模糊感受到卻無法言說、更不知如何應對的現象,提供了一個全新、極具說服力的解釋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