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啥叫因地製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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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室裏落針可聞,但這一次的寂靜中,不再隻有震動和壓力,更蘊含著一股被充分調動起來、即將噴薄而出的力量。
    “第一期工程,核心就是水。
    目標就是八個字:拒鹹蓄淡,引水洗鹽。
    我們要打響一場對鹽堿的‘水之戰’!”
    木棍隨著他的聲音,再次重重點在地圖上的幾個關鍵節點。
    “第一仗,是‘關門戰’。” 木棍指向入海口,“我們要在關鍵位置,新建、加固防潮海堤和擋潮閘,把海水這隻‘鹹老虎’死死擋在門外!”
    “第二仗,是‘疏導戰’。”
    木棍劃向內地,“我們要集中力量,開挖、疏浚三條骨幹排水河道,就像給這片憋悶的土地開膛破肚,疏通血管,把內陸窪地的鹹水、死水排出去,把地下水位給我降下來。”
    陳朝陽的木棍指向洪澤湖和長江方向,但他的表述可以更具策略性和層次感:
    “第三仗,是‘置換戰’。
    核心思想就是‘以水攻鹽’!”
    “但是,我們的‘置換戰’也要分步走!”
    “第一步,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木棍重點圈住洪澤湖及與之相連的淮河下遊水係。
    “我們要優先利用好洪澤湖和淮河的水,修建、修複和完善我們蘇北內部的節製閘、排灌站網絡,先把這些離我們更近的淡水引進來,衝洗我們內陸的鹽堿地。
    這是當前最現實、最迫切的任務!”
    接著,他的木棍才有力地點向長江,目光變得更為深邃:
    “而第二步,是我們的長遠戰略方向。
    同誌們,要根治蘇北之渴、之堿,最終必須依靠長江這條母親河。
    我知道,這很難,工程浩大,可能需要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但是,這個戰略方向必須現在就確立下來。
    我們要從現在開始,就進行勘察、規劃和必要的技術儲備。
    也許在我們手中無法完全實現,但我們要為子孫後代,指明這條必由之路,打下第一根樁。
    打下第一樁真正的南水北調的樁子。”
    他環視眾人,語氣誠懇:“我知道,這第二步很難,工程浩大,可能需要的時間更久。
    它不屬於我們當前的第一期工程,但我們不能不想,不能不勘察、不規劃。
    我們要為子孫後代,指明這條必由之路!”
    這番基於深刻成因分析的戰略部署,如一幅清晰的作戰地圖展現在眾人麵前。
    敵人是誰,是鹽、海潮、內澇,主戰場在哪裏,在沿海、內河,
    用什麽武器,用堤壩、河道、水閘,戰術目標是什麽,是擋、排、引,一清二楚。
    這不僅是一個命令,更是一場深入淺出的教學,讓在座的同誌們真正理解了接下來要做的每一件事的意義所在……
    他略微停頓,讓這個宏偉的目標在與會者心中激起回響,然後話鋒一轉,變得更加具體和務實,沉穩中又帶著一種穿透時空的力量:
    “所以,我們的目標絕不僅僅是把鹽堿地變沒!”
    陳朝陽斬釘截鐵,
    “我們的目標,是要在這片被判定為‘不毛之地’上,構建一個新的、充滿活力的農業生態係統!
    讓水裏有魚,田裏有稻,地上有棉,林中有鳥,村裏有餘糧,口袋有餘錢!”
    “要實現這個目標,光靠挖河修閘是遠遠不夠的。那隻是為我們的事業搭起了一個‘骨架’。
    我們必須要有‘血肉’,要讓這個係統活起來,轉起來!”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語氣沉穩:
    “因此,我在這裏正式提出我們治堿工作的一個核心指導原則——要對‘林、田、水、路、村’進行統一規劃,綜合治理!”
    “‘水’是命脈,是前提,我們剛才已經重點講了。”
    “‘田’是基礎,是目標,我們要根據水情和土質,宜糧則糧,宜棉則棉,宜草則牧。”
    “‘林’是屏障,是保障!”
    他著重強調了這個常常被忽視的環節,“我們要在河道旁、海堤邊、鹽堿重的荒地大規模植樹造林,特別是耐鹽堿的刺槐、紫穗槐等。
    樹木的根係能固土護坡,防止水土流失,保護我們的水利設施;
    樹葉能作綠肥,改良土壤;
    枝條能解決部分燃料問題。
    這叫‘以林固水,以林養地’。”
    “‘路’是血管,是紐帶!”他繼續闡述,
    “我們的道路要配合渠係來修建,確保機械能進場,物資能流通,農產品能運出。路通,則血脈通。”
    “‘村’是根基,是歸宿。”
    最後,他指向規劃的終點,
    “我們的村莊布局要科學,要避開蓄洪區、行洪道,要靠近水源和耕地,要便於管理和發展。
    我們要讓鄉親們在一個安全、便利、有希望的環境裏生活。”
    他總結道:“這五個方麵,是一個有機整體,缺一不可。
    我們必須打破過去‘鐵路警察,各管一段’的舊思路,建立統籌協調的新機製。
    隻有這樣,我們的治堿事業才能真正做到事半功倍,才能真正可持續地發展下去,才能真正造福子孫後代!”
    “同誌們,藍圖繪就,這是一場需要幾代人前赴後繼的百年大計。
    但我更要強調——百年大計,重在此十年。
    未來十年,將決定這片土地是被“鹽老虎”永遠吞噬,還是被我們馴服,變為支撐國家建設的萬頃良田、平原糧倉。”
    他雙手按在桌麵上,身體前傾,目光掃過全場:
    “我們治堿,不能蠻幹,必須講科學,講章法。
    我這裏提出一個原則,叫做 ‘因地製宜,係統治理,永續發展’!”
    這十二個字一出,立刻在與會幹部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
    這些詞匯對於現在的基層幹部而言,既新鮮又深奧。
    台下出現了輕微的騷動和交頭接耳聲。
    一位戴著眼鏡、顯然是讀過些書的幹部率先鼓起勇氣站了起來,他是縣農業科的技術員:
    “陳書記,您提出的方針非常振奮人心。
    可是……您能不能再具體講講,啥叫‘因地製宜’?咱們怎麽判斷哪塊地適合幹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