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短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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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跡遒勁磅礴,力透紙背:
    “……此報告對當前朝鮮戰局之剖析入木三分,所提防禦及坑道體係構想,兼具理論高度與實戰價值,對我軍應對長期相持局麵極具指導意義。
    建議總參、軍委高度重視,組織研討,並酌情擇部試點,以驗其效……”
    寫罷薦語,蓋上私章。
    一方小小的印章落在紙上,不啻於千鈞。
    長者輕輕吹幹墨跡,將報告原件與薦函整齊疊放,卻沒有立刻叫人。
    他站起身,走到牆邊,拉動了一根不起眼的鈴繩。
    這不是普通的電鈴,而是直通學院機要室值班崗位的物理傳訊裝置,鈴聲短促獨特。
    不過片刻,辦公室的木門被輕輕敲響。
    “進來。”長者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沉穩。
    門被推開,進來的並非普通的文秘人員,而是一位身著整潔軍裝、表情嚴肅、約莫三十歲的軍官。
    他臂膀上沒有部隊標識,但氣質幹練,正是機要秘書。
    他無聲立正,目光落在院長手中的文件上,等待指令。
    院長沒有直接將文件遞出,而是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印有“絕密”字樣的大號牛皮紙信封,以及一張專用的“文件交接登記表”。
    他親手將報告和薦函放入信封,拿起專用的特製密封條,在信封背麵的粘合處仔細貼上,再次取出自己的印章,在火漆上用力壓下印痕。
    做完這一切,才將密封好的信封和交接單一起推向桌沿。
    “這份文件,按最高密級處理,即刻發出。
    直送總參辦公廳二局作戰局,全程三人押運,二為明押,一為暗押,啟用專用通道,登記備案。”
    “是!”機要秘書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和疑問,上前一步,雙手接過信封和登記表。
    他快速瀏覽了一眼登記表上的摘要和密級標注,隨即從上衣口袋抽出一支鋼筆,在“發送經辦人”一欄簽下自己的名字和代號,然後向院長和陳朝陽敬禮。
    “保證完成任務!”
    話落,隨即轉身,從敲門到離開,整個過程不超過五分鍾,高效、精準、肅穆。
    院長聽著門外腳步聲迅速遠去,這才看著陳朝陽:
    “報告送上去了,但風波才剛剛開始。
    你要有心理準備,會有讚同,也必然會有質疑和反對。
    有些話,聽起來可能不會太舒服。”
    陳朝陽神色不變:“真理越辯越明。
    隻要能對前線將士有所幫助,對國家有利,個人的毀譽,不足掛齒。”
    院長滿意點頭:“好,要的就是這股子氣魄。下一步,你考慮如何將報告裏的思想,轉化為學員們能消化吸收的課程?”
    “是,院長。我計劃開設一個係列專題講座,結合夏、秋防可能麵臨的局勢,進行更深度的兵棋推演……”
    就在陳朝陽於學院內開始播種新思想的同時,那份承載著未來戰火預言的報告,已通過絕密渠道,穿越江南的煙雨,一路向北,送往那個決定著國家命運的方向。
    數日後,北平,總參謀部。一間燈火通明的作戰室內。
    長方形的會議桌旁,坐著十幾位肩扛重任的高級將領和負責同誌。
    羅重文坐在主位,麵色沉靜如水,他麵前攤開的,正是來自漢東,由陳朝陽撰寫的報告。
    會議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關於報告前半部分對戰場形態和敵我力量的分析,眾人已基本達成共識。
    僵持、消耗,已成為不可避免的現實。
    然而,然而,當討論進入到陳朝陽對“美帝和談本質”的判斷時,會議室內原本相對一致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而活躍起來。
    “報告我仔細看了,” 一位資曆頗深、主管政治工作的負責同誌率先開口,他扶了扶眼鏡,語氣嚴肅,
    “陳朝陽同誌對戰場形勢的分析,有他的見地。
    我們確實要做好長期準備的打算。”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尖銳:
    “但是,他對美國和談意圖的判斷,我認為是極其危險的,是典型的‘左’傾關門主義思想在軍事外交領域的反映。”
    此言一出,會議室內的空氣陡然凝固了幾分。
    他環視一周,聲音提高:
    “什麽叫‘與虎謀皮’?
    什麽叫‘根本的驕兵之計’?
    這是將複雜的國際政治鬥爭簡單化、標簽化。
    統一戰線,要利用矛盾,要爭取一切可能爭取的力量。
    他環視一周,繼續闡述自己的觀點:“美國鬼子也是人,他們的兵也是爹生娘養的。
    我們第五次戰役是後撤了,但前期也把他們打得夠嗆,這幾個月的戰鬥,哪一次他們進攻不是碰得頭破血流?
    他們國內的反戰情緒是假的嗎?
    我看,他們就是被打疼了,打怕了。
    覺得再打下去占不到便宜,所以才不得不坐下來談。
    我們在這個時候,應該抓住機會,展現和平的誠意,爭取早日結束戰爭,讓戰士們回家,讓國家休養生息。
    如果把敵人的一切舉動都看做是欺詐,是不是有點……太絕對了?”
    現在,敵人內部出現了厭戰情緒,國際上要求和平的呼聲高漲,這是客觀事實。
    這是我們打破帝國主義包圍圈,爭取戰略主動的曆史性機遇。”
    他拿起報告,用力地抖了抖:
    “陳朝陽同誌,坐在學院的辦公室裏,憑著一些曆史案例和戰場推演,
    就敢如此武斷地給一場剛剛開始、具有世界影響的和平談判定性為‘政治欺詐’?
    這是主觀主義,這是妄圖以前線局部指揮員的視角,來綁架北平的全局戰略決策。”
    他的批判異常嚴厲,直接上升到了路線和思想方法的高度。
    “如果我們按照這種思路走下去,”他沉痛地說,“就會在國際上孤立自己,被敵人汙蔑為‘好戰分子’,失去所有同情我們的朋友和中間力量。
    在軍內,也會造成思想混亂,讓同誌們以為北平渴望和平的方針是錯的,是要上當受騙的。
    這不僅是軍事上的誤判,更是政治上的短視和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