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保密項目引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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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堿工程我們看得見摸得著,是為了百萬蘇北百姓的肚子。
可江都這個‘試驗田’,到底試驗的是什麽金貴品種?
投入如此巨大,周期要多長?
明年春天,我們漢東省的農業工作報告裏,能不能看到它的貢獻?
哪怕是一點苗頭也好,不然,我這管農業的,心裏實在沒底,也沒法跟下麵盼著資源的同誌們交代啊!”
農業部門的話音剛落。
會議室裏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投向了坐在周明光下首的陳朝陽身上,眼神複雜。
這種複雜,源於陳朝陽獨特的身份,他既是省委第四書記,是領導;
但他同時又是省工業廳廳長,是具體業務的直接負責人。
質問江都項目,某種意義上,就是在質問陳書記直接領導下的工作。
這種沉默隻持續了短短幾秒。
“陳書記,這個問題,我也憋了很久了。”
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
眾人看去,是省委委員、省計劃委員會主任趙北橋。
他資曆老,性格耿直,此刻眉頭緊鎖,直接看向陳朝陽:
“朝陽書記,你既是書記,又是工業廳長,按理說工業資源的調配,你最有發言權。
也正因如此,我才更想不通!”
他拿起一份報表,“根據我們計委的統計,近兩個月,全省超過35%的計劃外鋼材、近一半的柴油機配額,
以及一大批最緊缺的軸承、無縫鋼管,都被工業廳以‘特需’名義,調撥給了江都農場。這還隻是有賬可查的!”
他身體前傾,語氣帶著不解:“一個農業試驗田,哪怕再特殊,需要消耗這麽多工業核心物資嗎?
這完全不符合常理,工業廳是在你的直接領導下工作的,這麽巨大的資源傾斜,如果最終見不到應有的成效,
不僅會影響全省的工業布局,恐怕……
首先受到質疑的,就是工業廳的決策科學性,就是你陳書記的領導責任!”
趙北橋的話,像一把刀子,直接剖開了問題的核心,陳朝陽正在動用他作為工業廳廳長的權力,
全力支持一個他作為省委書記主導、卻讓外人無法理解的項目。
這其中的角色衝突和潛在風險,被趙北橋毫不客氣地指了出來。
緊接著,負責財政的常委錢之光也推了推眼鏡,語氣沉重地補充:
“趙委員說的也是我們財政口的疑慮。
江都項目的專項資金申請,數額巨大,而且很多是‘其他支出’項,用途模糊。
我這邊壓力也很大,審計的同誌幾次提出疑問,我都隻能以‘陳書記特批’暫時壓下去。
長此以往,不符合財政紀律。”
局麵變得微妙起來。
幾位常委的質疑,表麵上是在向省委領導陳朝陽匯報工作困難,實質上,卻是在向他直接管理的工業廳工作,以及他本人作為工業廳廳長的決策提出挑戰。
這種“自己人質疑自己人”的局麵,讓會議的氣氛更加詭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陳朝陽身上,想看他如何回應這來自“內部”的壓力。
陳朝陽麵無表情地聽著,手指輕輕在筆記本上點著,直到幾人發言完畢,他才緩緩抬起頭,目光先是掃過趙北橋和錢之光,最後落在主持會議的周明光臉上,微微點頭示意。
“北橋同誌、之光同誌提出的問題,很實際。”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
“說明計委和財政廳的同誌,是在嚴格履行自己的職責,對我省有限的資源負責。
這一點,我作為分管工業的書記,以及工業廳廳長,首先要表示肯定。”
隨即,他的語氣稍稍轉沉:“關於江都項目,我在這裏可以再明確一次:它試驗的,絕非普通的糧棉油。
它涉及的是國家層麵急需、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的特殊物資的培育和量產技術。
具體是什麽,基於嚴格的保密紀律,我無法,也不能在此向大家透露細節。”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讓“國家層麵”、“保密紀律”這幾個重逾千鈞的詞匯,清晰地烙印在每個人的耳中。
“至於投入巨大、周期長、見效慢……在座的有不少老同誌,應該還記得,當年我們在根據地,
搞兵工廠,搞炸藥,搞無線電台,哪一樣不是從零開始,哪一樣不是投入巨大,初期看起來像是‘虧本買賣’?
但我們堅持下來了,為什麽?
因為它們關係到生存,關係到勝利。
今天的江都項目,其戰略地位,絲毫不亞於當年的黃崖洞兵工廠。”
這個類比極具力量,讓一些經曆過戰爭年代的常委委員神色動容。
“項目的立項和每一次重大資源調配,”陳朝陽繼續推進,語氣斬釘截鐵,“都不是我陳朝陽個人拍腦袋決定的。
明光書記、亞軍省長,以及華東局的主要領導,都清楚它的意義,並給予了明確支持。
所有的投入,都經過了我們能做出的最嚴格的論證和審批流程。”
他再次點明周明光和孫亞軍,暗示知情範圍極小但層級很高,並將華東局抬了出來,徹底堵死了對方試圖從程序上質疑的可能。
“我可以向大家保證,江都項目未來能夠帶來的回報,無論是對於漢東省,還是對於華東局,都必將遠超今天我們投入的一切。
在它成功之前,我們現在最需要,不是急於求成的追問和拆解,而是戰略定力,是耐心,是信任,是無聲的支持。”
陳朝陽的這番話,既解釋了原因,抬高了層級,又給出了保證,更提出了要求。
有理有據,有柔有剛,既保持了作為省委三號人物的氣度,也展現了不容挑戰的決斷力。
會場一片寂靜。
眾人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歎了口氣,低下頭記錄起來。
趙北橋眉頭緊鎖,但迎著陳朝陽那坦然甚至帶著一絲壓迫感的目光,也把話咽了回去。
他們意識到,再追問下去,就不是討論工作,而是質疑組織紀律和上級決策,甚至違反保密條令。
趙北橋和錢之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和一絲釋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