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亂世之中,這樣的悲劇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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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李沐的日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不再是那個住在惡臭奴役營裏的刑徒,而是搬進了一頂緊鄰劉柏梁牙帳的獨立小帳。
他成了劉柏梁的專屬醫者,唯一的任務,就是照顧好那條胳膊。
每日,他都會親自熬製草藥湯。在無人注意時,他會從係統中兌換出碾成粉末的阿莫西林和布洛芬,悄無聲息地混入那渾濁的藥湯之中。
為劉柏梁換藥時,他也會將現代化的消毒藥水和促進愈合的藥膏,偽裝成自製的秘藥,小心塗抹在傷口上。
第三天,李沐照例為劉柏梁檢查傷口。
“感覺如何?”
劉柏梁正靠在榻上,氣色比之前好了太多。他甚至能用左手拿起一塊肉幹撕咬。
“好多了!”劉柏梁臉上露出一絲驚奇,“說來也怪,換了你的藥之後,那股鑽心的痛楚就輕了七八成,夜裏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李沐微微一笑,將功勞推得一幹二淨:“是百將體魄強健,恢複得快。”
“少來這套。”劉柏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小子,有真本事,卻不像那些醫工一樣到處吹噓,有點意思。”
整整一個月,劉柏梁這條幾乎被廢掉的胳膊,竟沒有半分腐爛流膿的跡象!傷口縫合之處,早已愈合,隻留下一道猙獰卻幹淨的疤痕,疤痕周圍,新生的粉色嫩肉清晰可見。
這在一個傷口潰爛致死屢見不鮮的軍營裏,簡直就是神跡!
“你這醫術,當真隻是祖傳?”
劉柏梁的聲音低沉下來,那雙在戰場上淬煉出的鷹隼般的眸子,死死鎖住李沐。
一個鄉野郎中,懂得清創、剔骨、縫合也就罷了,可為何連這後續的調養之法也如此精通?軍中外傷,最怕的便是發穢,也就是感染。而李沐的手段,似乎從根子上就斷絕了這種可能。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鄉野醫生能擁有的見識!
李沐心中警鈴大作,知道真正的考驗,此刻才算開始。他麵上卻波瀾不驚,將新換的麻布細細纏好,才緩緩起身。
“回百將,家父……曾為軍中醫者。”
這個答案,是他深思熟慮後拋出的第二層偽裝。
“軍中醫者?”劉柏梁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身體微微前傾,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麵而來,“哪支軍伍?家住何方?既為軍醫之後,又為何會淪為刑徒,被刻上奴籍印記?”
一連串的追問,如疾風驟雨,步步緊逼!帳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李沐垂下眼簾,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沙啞與悲涼,仿佛被觸及了最痛苦的回憶。
“小人本是楚人,家在南郡邵陽。數年前,王翦老將軍率大軍伐楚,家鄉淪為焦土,父母皆亡於亂軍之中……”
他的眼眶微微泛紅,這情緒半是偽裝,半是真實。穿越而來,他亦是無根浮萍,對這具身體原主的悲慘身世,有著發自內心的共情。
“小人僥幸逃生,一路流亡,可這世道,無‘傳’者寸步難行。最終,被當做流民緝拿,發配至此,淪為刑徒。”
這番話,半真半假,天衣無縫。
秦楚大戰,南郡確實是主戰場之一,流民遍地,死傷無數,根本無從查證。而秦法嚴苛,沒有身份憑證的傳,的確會被視為逃犯或流民處理。
劉柏梁沉默了,銳利的目光在李沐臉上逡巡了許久,似乎在分辨這故事的真偽。最終,他眼中的壓迫感緩緩散去,化為一絲了然。
亂世之中,這樣的悲劇太多了。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他的語氣緩和下來,“你救了我的胳膊,便是我劉柏梁的恩人。在這軍中,我保你無人敢欺!”
李沐心中懸著的大石終於落地,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劉柏梁話鋒一轉,眼中又閃爍起功利的光芒:“你那日為我接骨之法,神乎其技,可否……傳授於軍中其他醫工?”
來了!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一個能批量救治傷兵,降低死亡率的法門,對於任何一個將領而言,都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李沐卻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百將有所不知。此法並無成文之書,皆是家父口傳心授。其中關竅,全憑一手之感,一心之斷。骨骼如何對位,皮肉如何縫合,差之毫厘,便謬以千裏。非自幼浸淫此道十數年,根本無從談起。”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此乃心眼之術,難教,更難學。”
這番話,直接堵死了劉柏梁想要大規模複製的想法,同時也將李沐自身的重要性,抬高到了一個無可替代的地位。
劉柏梁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轉瞬即逝。他深深地看了李沐一眼,非但沒有惱怒,反而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既是絕技,自當珍之。”
越是難以複製,就越顯珍貴。這個來曆成謎的年輕人,價值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
時光荏苒,轉眼已是初冬。
三個月期滿,寒風卷著枯葉,在大梁城外的廢墟上盤旋。
劉柏梁的營帳外,李沐親手解下了固定了百日的夾板和最後一層麻布。
那條曾經血肉模糊,骨骼盡碎的胳膊,如今完好如初,隻餘下一道虯龍般的疤痕,彰顯著那日驚心動魄的過往。
“百將,試著動一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條胳膊上,包括聞訊而來的龐虎和幾名伍長,他們眼神複雜,既有好奇,也有揮之不去的驚駭。
劉柏梁深吸一口氣,眼神凝重。他嚐試著,小心翼翼地彎曲手肘,攥緊拳頭。
雖然還有些許僵硬和酸痛,但那熟悉的,發自於心,掌控自如的感覺,回來了!
他猛地抬起手臂,五指張開,再用力握緊!
“動了!真的能動了!”
劉柏梁的臉上先是錯愕,隨即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沒!他仰天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咆哮,如同猛虎出籠,那聲音裏充滿了失而複得的激動與無盡的快意!
“哈哈哈哈!李沐!你是我劉柏梁的再生父母!”
他一把抓住李沐的肩膀,雙目赤紅,那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李沐的骨頭捏碎。
周圍的甲士們爆發出震天的喝彩聲,看向李沐的眼神,充滿了狂熱的敬畏!
這已經不是醫術,這是起死回生的仙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