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矮胖的人從隔壁403探出頭。
    推了推臉上的眼鏡，衝著我和善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以為是我的外賣。”
    我沒有回答，卻死死盯著他。
    “你好，外賣。”
    外賣員重複了一遍，聲音有些急，似乎這地兒很晦氣。
    “哦，好的。”
    我回過神，接過外賣，隔壁的男人也迅速關上了門。
    他留著一個鍋蓋頭。
    我不得不聯想到發布任務的那個ID......
    而且在這麽微妙的時間，出現在這個地方。
    由不得我不多想。
    回屋的時候，我的掌心已經被汗濕了。
    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樣，我能做的，是離開？
    可是，房中冤魂已經纏上我和小愛，我們沒有辦法全身而退。
    繼續呆在這裏？
    我想起昨晚看到那雙癲狂的眼睛。
    說不害怕是假的。
    媽的。
    我暗罵了一句。
    那就遊戲繼續，看誰笑到最後。
    我把大門反鎖，又把飯廳的桌子推過來擋住門。
    小愛不理解。
    但是也沒有多問，她可能害怕在我口中聽到更恐怖的東西。
    所以選擇不問。
    不知道，也就不害怕了。
    就這樣，靠著外賣和零食，我和小愛在404度過了整整一天，時間轉眼又來到了晚上。
    “姐，今晚把我綁上吧。”
    小愛找來繩子：“萬一我又被附身，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她的眼中分明閃爍著恐怖，卻還是堅定地看著我。
    “放心吧，今晚她不會找上你。”
    我心中一暖，在這驚悚恐怖的404，還好有小愛在陪著我。
    纏上小愛的是浴室中的女鬼，今晚我呆在浴室，她自然不會找上小愛。
    隻要小愛不去陽台上，那麽今晚小愛是安全的。
    “那你一個人在浴室......”小愛咬著唇，經過一天一夜，她對404已經有了深深的恐懼。
    尤其是浴室裏。
    “小愛，挑戰還在繼續，我不能放棄的。”
    時間來到十二點，我走進了浴室。
    彈幕一排666飄過，還有很多刷禮物的。
    【賭一包辣條，主播今晚要涼】
    【附議，衛生間明顯比衣櫃恐怖多了，小愛都中招了】
    【可我感覺404的鬼不止一個，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昨晚陽台上看到的和衣櫃的明顯不是同一個女人。】
    【聽說以前404住的三位女房客，後來一聲不吭搬走了，接著房子就鬧鬼】
    【你是說，她們不是搬走了，而是......死在了404？】
    【細思恐極，媽呀！凶手不會正在看著直播吧？】
    我對著手機屏幕，噓了一聲：“不要瞎猜測。”
    凶手當然在看著直播，甚至他可能更想看我驚慌失措，醜態百出。
    一個變態殺人犯對自己的犯罪現場，視之為藝術品。
    “諸位，作死是一種天賦，我不會涼的。”
    這時，浴缸的水已經放好了。
    試了試水溫，又拉動了簾子，忽然，瞥見簾子右上角一顆類似於按鈕的東西。
    長期接觸直播的我，看到那東西一秒鍾就意識到它是什麽了。
    針孔攝像頭。
    我深吸一口氣，頭皮略微發麻。
    不僅我在直播，404發生的一切都被人偷窺著。
    熱水散發出來的水霧，讓牆麵濕漉漉的一片，本是熱烘烘的，我卻覺得一股一股的冷意從脖子裏鑽進去。
    冷得心底打顫。
    鬼怪，人心，到底誰更可怕？
    我並不知道的是，在我直勾勾盯著攝像頭發呆的時候，在另一處房間裏，也有人直勾勾盯著電腦屏幕。
    房間很黑，隻有電腦屏幕在幽幽閃著光。
    桌上的手機，正在播放著直播。
    屏幕中，那個主播盯著某一處發呆。
    而電腦上，一個分屏裏，主播盯的正是攝像頭......
    粗胖的手指夾著一根煙，煙灰缸旁邊是吃完的快餐盒，可樂杯。
    屏幕前的臉咧開一個難看的笑容。
    “該死的，怎麽就被發現了呢？”
    接著，那個分屏就黑了下去。
    我將衣服蓋在那裏。
    仔細在浴室檢查了一圈。
    這個位置，隔壁就是403.
    我一定要逮出你。
    【水姐，泡澡得脫衣服吧？等了這麽久，該給兄弟們發福利了】
    【一個嘉年華，要看主播脫衣服】
    【我水姐那麽有料，脫衣服不是便宜你們了？】
    【夠了樓上的，這是恐怖挑戰直播間，要看咯咯噠去隔壁】
    “你們猜我剛才看到了什麽？這裏有個針孔攝像頭，你們說，攝像頭會是誰安的？”
    我不理會彈幕，對著屏幕說道。
    在我盯著攝像頭的瞬間，對麵的人應該就知道我發現了。
    此刻裝懵不是明智之舉，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彈幕上頓時吵得熱火朝天。
    大家紛紛表示我可能有危險，要不退出得了。
    直接拿著攝像頭報警。
    而出乎我意料的是，真誠的鍋蓋頭給我發了信息。
    要我離開鼎盛公寓，並且給我將尾款結清了。
    對我而言，錢結清了，意味著我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了。
    但是離開？
    不存在的。
    屋裏的三隻女鬼就不會放人。
    於是我給他發信息：“離開是不可能離開的，我一定會呆滿三天才對得起老板的打賞。”
    對麵久久不曾回複。
    接著顯示不在線。
    懶得理會他。
    我扣下手機，換上背心短褲，關了燈，躺進了浴缸。
    “各位，現在十二點過，我正在404的浴缸泡澡，如果我不幸黑屏，可以進我主頁看三十秒廣告複活我。”
    說完，閉上眼睛，讓水汽一點一點滲進毛孔。
    我並未注意到的是，我的身體在一點一點下沉。
    原本沒過脖子的水位，此刻已經浸到了下巴。
    直到我被嗆了一口水，才發現水位的變化。
    水怎麽可能越泡越多？
    我趕緊伸手去放水。
    但是出水口被堵住了，我隻能摸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用力一拽，又是一大團頭發。
    怎麽可能？
    我之前才把頭發清理幹淨。
    而此時盡管我已經清理了頭發，但是出水口依舊是堵著的，且水位還在往上，馬上就要滿了。
    水裏......
    水裏有東西。
    漆黑中，我伸出手，在浴缸中摸索著。
    終於，摸到一截細長冰冷的東西。
    我下意識將其舉起。
    直播間頓時炸了。
    【尼瑪！那是不是一隻人的手臂？】
    【啊啊啊諸邪退散！】
    手裏握著的手臂讓我san值狂掉，下意識將其甩開。
    不光如此，水裏，開始有別的東西觸碰到我。
    伸手往出水口一撈，軟趴趴的一顆。
    似乎就是這玩意堵住了出水口。
    借著手機微弱的光芒，我總算是看到了那是什麽。
    一顆......眼珠。
    浴缸的水在這一刻變成了血，直接泡到了我的口鼻。
    不由我控製，灌進了肺部。
    濃鬱的血腥和腐臭味道充斥在鼻尖，依稀還看到些許漂浮的發絲和人體組織。
    眼看著它們就要湧入我的鼻子，我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坐起來，可剛才被我抓過的手臂，竟一把抓住了我的腳，好似利爪一樣，冰冷刺骨，讓我完全動不了。
    “咕嚕嚕。”
    血水冒著泡泡，裏麵就像有人在呼吸。
    我完全無法思考，上半身不斷掙紮著要離開浴缸。
    我嚐試著呼喚小愛，但所有聲音都好像被一團頭發堵在了喉嚨。
    泡在血水中，一個黑黑的頭顱，在我麵前一點點浮出血水。
    但它隻探出了一半，露出額頭部位，就不動了。
    從我的視角隻能看到一團漆黑的頭發和半截蒼白的額頭。
    它想做什麽？
    【主播，抬頭】
    【你頭頂，啊啊啊啊她在看你啊】
    彈幕上一排預警。
    我看了一眼，脖子僵硬地抬起。
    隻見浴缸後麵的牆麵上，人形的黑影又一次出現了。
    這一次，黑影一點一點從牆壁上脫離，頭顱最先出來。
    從我的頭頂，慢慢彎腰探下來，我抬頭的瞬間，正好麵見一團黑影貼著我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