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訝於這一行的神奇。
    但是下一秒我就皺起了眉頭。
    馮宇玄騰不出手來，而我是個小白啊，我啥也不會。
    “你聽我的，我教你。不過最後，你得學幾聲雞叫。”
    馮宇玄虛弱又溫柔地看著我。
    他的眼中，充滿了對生命的敬畏與悲憫。
    我下定決心，一定助他救下這些村民。
    在他的指揮之下，我用紙張將血魄珠裹了起來，又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放在了地上，電筒朝上。
    接著將裹成圓筒的，裏麵放著血魄珠的紙，豎著放在了電筒之上。
    頓時，一道紅光從紙筒裏射出。
    那顏色，看上去與初升的朝陽顏色竟然一般無二。
    雖然並不十分明亮，但是意思到了就行。
    “白主播，你過來，我教你幾句咒語。”馮宇玄有些虛脫一般說道。
    我連忙跑到了馮宇玄旁邊，單膝跪在地上湊近：“你說。”
    馮宇玄歪了歪頭。
    目光在我的吊墜上停頓了片刻，又若無其事移開：“你湊近一點。”
    我隻好再把腦袋歪過去一點。
    他的聲音很小，嘴裏噴灑出灼熱的呼吸，導致我耳門略微發燙，有些不自在。
    不過我很快就不再關注這個。
    而是他口中那道神秘難懂的咒語。
    太難了。
    我聽他念了三遍，才勉強記住。
    最後，我盤腿坐在紅色的光柱前，腦海中一邊回憶他教我的咒語，一邊試著念出來。
    嚐試了好幾遍，我才完整地將咒語念出。
    頃刻間，那原本小小的紅色光柱，竟然讓此地亮如白晝。
    若非我知道是障眼法，隻怕還以為真的天亮了。
    “快點，這個隻能堅持半分鍾，你得在半分鍾內喚醒這些村民。”
    馮宇玄趕緊補充。
    我不敢耽擱，趕緊跑到高處。
    ......
    嗯，學雞叫。
    算了，雞叫就雞叫，這麽多條人命不可能不管。
    我清了清嗓子，對著天空，學起了公雞打鳴。
    第一聲的時候，地上的村民身子抖了抖。
    第二聲的時候，有人抬起了鮮血和泥濘混合的腦袋，但是雙眼依舊無神。
    第三聲的時候，他們閉上了眼睛，所有村民都抬起了頭，雙眼緊閉。
    最後，我嗓子都差點叫破了。
    他們終於站了起來，一個個閉著眼睛，朝著自己的家的方向回去。
    那模樣，如果忽略他們滿腦袋的鮮血和泥巴的話，就像是大晚上的夢遊了一樣......
    我目送這些村民回家，心中也忍不住鬆了口氣。
    不枉費我嗓子都喊破了。
    好歹是成功了。
    馮宇玄也像是被抽幹了最後一口氣，一頭栽倒在地上。
    我趕緊跑過去扶住馮宇玄。
    卻隻看他臉色慘白，隨時都要昏死過去的樣子。
    “白主播當真聰明啊，一遍就會了，隻是......他，他還沒放棄，事情並未解決啊。”
    說完，馮宇玄暈了過去。
    是啊。
    事情總歸還沒徹底解決。
    我望著暈倒的馮宇玄一陣迷茫，現在該怎麽辦？
    “水姐，我來了。”
    這時，前方不遠傳來小愛的聲音。
    就看到她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我一直在找你們。”
    她拍著胸脯，累得不行。
    “你那邊沒事吧？”我打量了小愛一眼，慢慢放下心來。
    看她的樣子似乎沒出什麽事。
    她搖搖頭：“我那邊沒什麽事情，就是一直在原地轉圈圈，然後看到直播間你的位置才剛找過來。”
    也不知道是小愛運氣好，還是外公在暗中保護著她。
    “他怎麽了？”
    小愛指著馮宇玄。
    “透支昏倒了。”
    我看看時間，雖說剛才使了障眼法騙過了那些失了智的村民，暫且救了他們一命。
    現在真實的時間也才三點多鍾，距離天亮還早呢。
    事情沒結束，還不能離開。
    馮宇玄這模樣也走不了。
    小愛猶豫了一會，咬咬唇：“要不，將他帶去姥姥家裏休息一下？”
    我抬起眼。
    雖說之前已經猜到了真相。
    更知道小愛的姥姥和外公是那趕屍人的引路者。
    但他們不會傷害小愛。
    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啊。
    “好。”
    我和小愛一左一右扶著馮宇玄回到了姥姥家。
    姥姥看到我們時，表情相當的精彩。
    她不明白。
    事情都這樣了，我們還敢回來。
    她嘴巴上下哆嗦了幾下。
    “胡鬧，找死。”
    “小愛，你不聽我的話了？”
    那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我知道她是紙人，但是表情能如此生動的紙人，也是第一次見。
    “姥姥，我都知道發生什麽了。今晚我們都差點死掉，您就別再趕我們走了，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全村那麽多人都死於非命嘛？姥姥，會遭天譴的。”
    小愛一邊說著，眼淚簌簌地往下流。
    姥姥的麵部怪異地抽搐了幾下。
    “你知道什麽了？”
    “是您和外公把那個趕屍人引來的，是麽？”
    小愛問道。
    姥姥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她立於門邊，好像一尊褪色的雕像。
    最後，她讓開了身子。
    “進來吧。”
    我和小愛趕緊扶著馮宇玄走進了屋子。
    姥姥將眼神從小愛身上錯開，然後死死黏在我和馮宇玄身上。
    仔細看，那眼神中竟然藏著幾分忌憚。
    她似乎在害怕著什麽。。
    我裝作沒看到。
    “為什麽要回來？”
    我聽到姥姥低聲對我說。
    側過身子，發現她的臉已經變成了紙人的慘白。
    似乎想嚇唬我。
    但我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她覺得無趣，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你就當我們哎多管閑事吧。”
    我說道。
    姥姥靜靜地看著我，似乎想要看進我的心底裏麵去。
    可我默默和她對視。
    半晌後，她敗下陣來，幽幽歎了口氣。
    目視我和小愛將馮宇玄弄到裏屋的床下躺著。
    直到我和小愛又坐到她跟前。
    “姥姥，為什麽？”小愛問。
    她看向樓上那間虛掩的門。
    身軀慢慢發生變化，最後在小愛麵前，徹底轉換成一具僵硬慘白的紙人。
    “我死了。”
    “可我又沒死。”
    她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可我再次醒過來，已經變成這般模樣了，所做之事，身不由己。”
    這一刻，紙人眼中迸射出了強烈的情緒。
    明明是一具紙人，卻清楚地讓我看到了它眼中的掙紮，迷惘，恐懼，不安。
    以及眷念，甚至淡淡的怨恨。
    這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極度複雜的眼神。
    或許，姥姥也不想變成這個樣子。
    她隻是，身不由己。
    而將她變成這般模樣的——
    我同紙人一同看向二樓。
    是外公。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馮宇玄先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執念。
    “咳咳咳咳咳。”
    樓上傳出激烈的咳嗽聲。
    我拉住小愛的手上樓，推開外公的房門。
    黑暗的房間中，隻能聽到急促且微弱的呼吸。
    “你，你們知道了啊，嗬嗬嗬......”
    說不完一句話，他又開始喘起來。
    我開了燈。
    外公驚恐地抬手遮住自己。
    那潰爛的皮肉之下，有某種乳白色的生物在蠕動。
    “你相濡以沫幾十年的妻子去世了，你心存執念，不願天人分別，於是將她做成了紙人。”
    “可人死不能複生，就算她成了紙人，那也是死物，而這時，你與趕屍人達成了交易，你為他引屍奴進村，以活人煉屍，助他長生成仙，替你複活妻子。”
    “可此舉畢竟逆天而行，你遭了反噬，全身腐爛，病入膏肓。”
    “你在強撐，撐到趕屍人成功，你所做的一切就有了結果。”
    我慢悠悠地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外公咳嗽得更加急促了。
    忽然，他露出難看的笑容，看向小愛。
    “小愛，我與你外婆相識於十七歲，悠悠歲月六十載，相濡以沫，你讓我怎麽接受她離開？她是外公生命的一部分，她沒了，外公便已經死掉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