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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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老太太,許素英一臉鬱氣的去隔壁廂房尋女兒。
    才掀開簾子走進去,就有一股微暖的藥香撲鼻而來。
    藥香紛雜,其中夜交藤的味道尤其明顯。許素英隻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便感覺躁亂的心緒都平靜下來。
    杏眸往屋裏掃了一眼,不出意外,就在窗口位置,看到了正專心給遠誌去芯的婉清。
    她麵頰白皙瑩潤,眉眼昳麗生光,在璀璨的金光的照耀下,她唇愈紅,發愈黑,整個人愈發鮮妍明媚,宛若一朵正在灼灼盛開的牡丹花。
    聽到腳步聲靠近,她抬頭看過來,與她如出一轍的杏眸中波光流轉,輕啟紅唇說,“娘,你怎麽過來了?”
    許素英頓了一頓,這才又走過來,“你祖母走了,娘閑著也是閑著,索性過來給你幫忙。”
    一邊往屋裏掃了一眼,“你這屋子,還是小了些,擺了這麽多架子,便連個衣櫃都擱不下。”
    陳鬆和許素英被分出來時,隻得了一間茅草屋。
    夏天漏雨,冬天漏風,日子過的要多難就有多難。
    夫妻倆發了狠的掙錢,終於在一年後攢出了這一座小院來。
    院子坐北朝南,有三間正房,西邊一間廂房,東邊一間廚房。
    一開始沒生子時,院子顯得空落落的,如今家裏添了三個孩子,住的就拘束起來。
    正房最寬敞,一部分留作待客,一部分是夫妻倆人的起居之所;東邊的耳房中住著德安和耀安兩兄弟,婉清則住在西邊的房間。
    就說婉清這屋子,原本她一個人住,看著還很寬敞。
    可自從這丫頭對調香感興趣,家裏又多了賣香料的生意,那一攤子家夥什全都搬到她屋裏來。
    原本闊朗的房間,被從中間隔斷開,瞬間就顯得拘束起來。
    裏間僅放得下一張床,一張梳妝台,除此外連個櫃子都放不下,婉清的衣裳隻能放在箱子中,再把箱子放在床後頭。
    至於外間,擺上了兩個架子,一個藥櫃。架子上是密密麻麻的藥材花卉,有的正在陰幹,有的正在浸泡,有的則靜放著等待處理,藥櫃中則放著製好的熏香。
    加上還有一些製香的工具,小小一個外間緊湊的幾乎沒有落腳之地。
    許素英說,“我就說讓你把這些都搬到西廂去,你偏不肯。”
    “西廂房要放農具,要放閑置的家夥什,還要放娘醃製的鹹菜鹹蛋,等到了冬天,還得把買來的炭塊兒放進去……我若把這一攤子挪過去,西廂那些東西,娘要擱到哪裏去?”
    許素英梗著脖子說,“大不了,大不了讓你爹挨著西廂再蓋一間。”
    “沒地方了娘。”
    挨著西廂那邊,搭了一溜的棚子。棚子下邊存放著柴火,另一半是牛棚。
    因為兩輪車沒地方放,都放到了後院。
    但後院還有茅廁,還有雞窩豬圈,還特意留出一塊兒地種了果樹蔬菜,擠擠挨挨的,也是滿的很。
    許素英說,“娘準備把那幾棵果樹拔了,隻留下一塊兒菜地。騰出的那點地方,把牛棚和柴棚都挪過去。”
    陳婉清見母親說的興致勃勃,幾次欲張口,可到底沒有說。
    她都這個年紀了,距離出嫁也不遠了,娘很不必為了她折騰。
    她欲言又止,許素英忍不住嗔了女兒一眼。
    知女莫若母,許素英幾乎一眼就把陳婉清的心思看出來了。
    “難道你出嫁後就不回娘家了?難道你兩個弟弟以後不用娶媳婦了?咱家地方是小了點,不行問村長要塊兒地,再另行建個宅子?”
    回應許素英的,是陳婉清頗為無奈的一聲歎息。
    “娘,您不是說過,如今正在攢錢,準備去縣城買個宅子?還是在縣城置產吧。這樣一來,不僅爹每天去衙門便利,就連弟弟們讀書也能每日歸家。”
    至於娘,每天也能多些消遣,不至於閑的無聊,一天到晚亂計劃。
    許素英聽到在縣城置產,跑遠的思緒又被拉了回來。
    “娘已經在攢錢了,隻是如今銀子還不夠,且再等一年,到時候咱們就搬到縣裏去。”
    “還差多少?欠缺的我先給您補上。”
    許素英瞪著女兒,“都說了,你手裏的都是你的,留著出嫁時當你的壓箱底銀子。你又不是沒給家裏交錢,那鋪子的收益,你可是拿了其中的五成給了家裏。”
    “活兒是娘幫我做的,手藝是娘教我的。況且我還沒出嫁,掙得銀子本來就該……”
    “行了,行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娘有別的來錢的門路,且比你做香省事省心的多。娘是不樂意做活,才將這手藝教了你,你有手藝傍身,娘且欣慰呢,才不用擔心你以後嫁了人日子不好過。”
    外人都以為陳家開在縣城香料鋪子,是許素英開起來的,可實際上,那鋪子是婉清一手張羅的。
    一開始一家人在私塾門前賣香,後來攢了錢,才租了個鋪子。
    小小一個鋪子,門臉也就巴掌寬,可生意是正經紅火。
    這兩年銀子掙了不少,索性直接將那鋪子買了下來。
    但小戶人家深知藏富的要緊,對外從不說那鋪子是買來的,隻依舊說是賃的。也不說那生意是婉清的,隻當是家裏的。以防有些人壞了心性,連人帶財一道謀了去。
    母女倆說話的功夫,陳婉清已經將一罐子遠誌去了芯。
    接下來便是用甘草湯炮製,然後曬幹。
    架子上已經有了一部分炮製好的,她且將那壇子搬出去,均勻擺放在外邊的淺口簸籮上。
    東廂房中,斜靠在床頭的陳德安,一邊大口喝粥,一邊睜著滿是好奇的眼睛,巴巴的看著好友。
    忽見正在與他分說來年縣試的好友,麵上神色怔忪,眸光似有出神。
    陳德安還以為他在斟酌,來年是否真的要下場,就急著道,“肯定要下場試一試的。因伯父之故,你前後耽擱了四年。璟哥兒,人生有幾個四年?雖說我知道你天賦高,功課好,但考場之上,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並不是說你學問出眾,就能一次高中。璟哥兒,你……”
    陳德安還欲殷切的勸說,卻見麵前的友人從容地收回了遠眺的目光。
    他微頷首,不緊不慢的道,“我自然是要下場的。不隻是我,明年你也一起下場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