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換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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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堂堂的堂屋內,許素英看著麵前的婆婆,麵色沉的發黑。
    女兒的親事艱難,之前定了兩次親都不成,這次好不容易有了個勉強還算不錯的,結果,這事兒不知怎麽就傳到自家婆婆耳朵裏,要讓婉月搶了婉清的親事去。
    許素英憤懣。
    荒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老太太這就是見不得自家好。
    許素英之前再怎麽覺得李家不妥,但李存畢竟是女兒現在能擇到的最好人選。在沒有更好的選擇的情況下,她且要維護女兒的利益,堅決不讓人將李存搶了去。
    許素英壓著火氣,與麵前的老太太說,“婉清也是您的孫女,即便和您沒有血緣關係,但也是自小喊您祖母長大的。我求求您看在她姻緣艱難的份上,就別跟著裹亂了。”
    許素英壓著脾氣說話,但語氣卻硬邦邦的,一雙杏眸裏也直往外冒火星子。
    這就愈發襯得她容貌明豔,氣質不俗。雖荊釵布衣,但不管怎麽看,都不是這小山村裏該有的人物。
    事實上,許素英還真不是這小村落裏的姑娘。
    她是被陳家老大陳鬆,給從河裏救出來的。
    再說陳鬆,他是老太太的繼子。
    雖是繼子,但上邊的老爺子還在,陳鬆又寬厚孝順,這一家子不管做了什麽好吃的,總也少不了給老兩口送去一碗。
    可他們自認做的夠好了,這老太太卻不是個善茬。不僅要求雙倍的養老錢,還總在一些有的沒的事情上膈應人。
    以往那些雞皮蒜皮的小事就不說了,隻說
    婉清的親事,這是多不容易才尋來的,她今天一登門,就開口要他們把這親事給婉月。
    婉月是三房的長女,也是婉清的堂妹,是老陳家唯二的姑娘。
    因老爺子和老太太一直跟著三房過日子,婉月算是老太太親自帶大的,自然疼的眼珠子似的。
    但再怎麽疼,事情也不能這麽辦。
    “婉月自小就和趙璟定了親,那孩子是個好的,父親還是咱們十裏八村唯一的秀才公。雖說趙秀才去了,但趙璟天賦高,學問好,未來可期。您要給婉月定別的親事……您心裏怎麽想的?”
    許素英就差把“糊塗”兩個字,直接甩到老太太臉上去了。
    雖說李存也不差,但比之趙璟,她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好。
    問題就來了,這單純的是老太太看他們不順眼,故意撒潑打鬧,借機要好處?還是說,李家還存著什麽貴親,或是李存那小子在讀書上的天賦,真的無與倫比?
    若不然,老太太棄了趙璟,要給婉月搶李存,這說不通啊。
    許素英直勾勾的盯著老太太看,“您素來精明,怎麽這次卻出了這麽糊塗的主意?您要知道,咱們現在住的是趙家村,這村子裏十戶人家,有八戶都是姓趙的。您拿不出個妥當的理由來,青口白牙就要悔婚,咱們陳家以後還怎麽在趙家村立足?”
    “還有,您今天過來,和我公爹商量過麽?和三弟、三弟妹商量過麽?姑娘家的親事是大事,豈是您嘴巴一張,說改就能改的?”
    站在許素英麵前的老太太,看氣勢模樣,非常厲害能幹。
    事實上,老太太也確實能幹。不僅家裏家外一把抓,還將一屋子老小收拾的服服帖帖。
    如今,就見這個頭矮小,眼神卻銳利的老太太,抬頭看著自家這大兒媳婦說,“誰說我要悔婚?我什麽時候說要棄了趙璟的婚事?咱們住在趙家村,得結好了鄉鄰,才能過好日子,這件事還用你教我?”
    許素英就笑了,“感情您能變出兩個婉月來,一個嫁給趙璟,一個嫁給李存。”
    “呸,你這說的什麽混賬話!我是這麽打算的,讓婉月和李家那小子成親,趙璟讓給婉清……都是咱們家的姑娘,又都是品貌出眾的,隻要咱們私下裏商量好,不管是李家還是趙家,都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趙家缺個掌家理事的媳婦,婉清能幹,正好合適;李家那婆婆人厲害,家裏家外都得聽她的,婉月自小被養得嬌,不是那當家主事的材料,和婆婆能過到一處去。
    許素英被震的腦袋發暈,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原來老太太不是要搶親,是要換親?
    不是,這麽大的事兒,是咱們倆商商量量就可以定下來的?
    你問過趙家的意見麽?
    問過李家的意見麽?
    什麽叫他們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老太太你這麽能耐,你怎麽不上天呢!
    不等許素英開口,老太太又說,“你剛才不是說了,趙家的趙璟是個好的,以後前程小不了,既然這樣,把婉清給趙璟,婉清以後不也能跟著他過好日子?”
    “這是過不過好日子的事情麽?這是合不合規矩,講不講禮儀,有沒有廉恥的事情。這事情沒的商量,娘你不要再說了。放著光明正大的親事不去結,偏去‘搶’堂妹的親事,這不知情的,還不得以為婉清多壞的品性呢。”
    老太太聞言就不高興了。
    她拉下臉,翻著眼皮看許素英,“我今天不是來和你商量的,我是來通知你的。這事兒你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我稍後就去趙家說說這件事。正好趙璟那孩子過幾天就出孝了,你趕緊張羅張羅,把婉清嫁過去吧。”
    許素英氣到極致,反倒不氣了,她腦子轉的快,看老太太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腦子裏立馬有了幾個猜測。
    “是趙璟那孩子有什麽不好,還是李家那邊要發達了?……您做這件事,婉月肯定是知情的,難道是婉月看上了李存,想嫁過去……”
    “呸!你還是做伯母的,怎麽能這麽想家裏的姑娘!婉月最是守規矩,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裏像婉清,一天天淨往外頭跑。”
    “老太太你這麽說就是不講道理。婉清往外頭去怎麽了,她那次出去是自己個兒出去的?我和她爹,那次不陪著她?我們家在縣城有鋪子,不出去做生意,我們一家子呆在家裏喝西北風呢?”
    “我說不過你,每次都是你有理。隻我是長輩,這次的事兒你得聽我的。”
    “趙家阿姐,德安今天可退燒了?”
    屋內爭執不下,屋外突然傳來清朗的少年聲,兩人同時側過頭往外看。
    其實不用看,隻聽聲音,許素英就知道是誰來了。
    正是趙家的趙璟。
    說起來也是緣分,趙璟與自家二兒子德安年歲相當,脾性相投,平常最能玩到一處去。
    早先趙秀才還在,他在家開了一間私塾,德安開蒙讀書,都是拜在趙秀才門下。
    趙秀才一場急病去了,德安才轉到縣城的私塾去,趙璟則留在家中守孝。
    雖分開了,但逢德安休沐歸家,兩人必定要湊在一起,切磋琢磨,取長補短。
    再說前些天德安風寒燒熱,請假在家中休息,趙璟時常來探望。
    隻是德安這次病的重,好些天不見好轉,倒是昨天晚上,喝了一副猛藥睡下後,直到現在再沒起燒。
    許素英才說要出去,就被老太太一把拉住了。老太太想得到她的首肯,她不答應就不放她走。
    許素英自然不會應下這無理的要求,便索性不走了。
    她隔著窗戶往院子裏看,就見濃霧不知何時散去,朝陽穿雲破霧而來。
    碎金般的陽光,灑在雋秀朗潤的少年郎身上,襯得本就耀眼的少年愈發明亮了幾分。
    他彬彬有禮的與婉清見禮,其容貌清俊,身姿頎長,雖穿著簡單的青色棉衣,頭上也隻是束了學子方巾,但他神清骨秀,雙瞳清亮有神,整個人宛若那迎風而長的新竹,隻這般看著,便讓人心生歡喜。
    再看與他麵對麵站著的婉清。
    婉清穿著月白色竹節紋小襖,湖藍色的薄棉長裙,腰間用一條秋香藍的絲絛,束出纖細的不盈一握的腰肢來。
    她顏色偏穠豔,不管是桃花般的麵色,或是瀲灩生光的眉眼,俱都柔美姝豔,容色驚人。
    但小村落裏容不得這般出挑的姑娘,為自保,也是為了少些煩心事,婉清便經常穿些素淨清雅的顏色,來壓一壓本身的姿容。
    此刻,就見她含笑與趙璟說,“德安已經退燒了,隻是精神還不大好……早起喊他起來吃飯,他也不肯起。他睡的時間不短了,璟哥兒,你進去找他吧。”
    趙璟略遲疑,“反複燒熱最易傷神,德安既在休息,我便等午間……”
    話才說到這裏,東邊房間的窗戶便被人從裏邊推開了。
    陳德安的聲音穿透絢爛的光線,落在了眾人耳朵裏。
    “是璟哥兒麽?璟哥兒你快來,我做夢都在做文章,可累死我了。正巧我有些學問弄不明白,你快來與我說一說。不然缺了這麽幾天課,回去要跟不上夫子的教學了。”
    趙璟看過來,陳婉清便側身往旁邊讓一讓,“璟哥兒快進去吧……隻別嫌德安煩就是。以前也不覺得他有多愛讀書,病了這幾天,倒是知道上進了。”
    “阿姐說笑了,德安自來勤勉,讀書也用功。”
    “你不用在我跟前誇他,他是什麽樣兒人,我這當阿姐的一清二楚。快些進去吧,我去給你端些茶水來。”
    “不麻煩阿姐了。”
    “要的,留你在家吃飯你也不肯,一盞熱茶總不能再推辭。”
    “那就勞煩阿姐了。”
    “不勞煩……”
    屋內又響起陳德安的嗷嗷聲,“姐,家裏還有吃的麽,給我端點來唄,我餓死了。”
    “有,在鍋裏溫著,等我忙完這些就給你送去……”
    姐弟倆搭了兩句話,趙璟衝陳婉清微頷首,含笑進了東邊的房間。
    陳婉清將掃在一處的枯枝敗葉,全都收拾起來。
    這些都要放在自留地裏漚肥。
    家裏還有五畝田地,不多,但一家子的口糧全從這裏邊出。
    別看這家裏的進項,比村裏其他人家多不少,但要供兩個小子讀書,那花銷且不小。日常生活能儉省的便儉省,不該丟的東西絕對不能丟。
    陳婉清忙進忙出,很快又點了火去熱飯燒水。
    堂屋內的老太太見狀,心裏眼氣大孫女能幹。
    放往常她早就含酸帶噎,說當娘的不心疼閨女了,這時候不敢惹許素英心煩,便隻撿好聽的話說。
    “你看婉清和趙璟站在一起多般配。不是我說,整個趙家村,也難找到比婉清更周正的姑娘了。”
    許素英懟了老太太一句,“您以前可不是這麽說的。以前您說婉清長得不正派,婉月則賢淑婉約,一看就能旺宅旺家。怎麽幾天不見,您又改主意了?”
    老太太被頂的心肝肺都疼,咬死了嘴不承認。
    “婉清也是我嫡嫡親的孫女,我即便偏愛婉月,打心底裏也是疼愛婉清的,你別在我們祖孫中間下蛆!”
    話說的利索,老太太心裏卻虛的很。
    是誰把她說過的話傳給許氏聽了?
    想來想去,也隻可能是老三媳婦。
    老太太心裏想著,回去得讓老三收拾他媳婦一頓!那麽大的人了,還口無遮攔的,有她那大嘴巴在,家裏別想攢下金山銀山!
    又說婉月和婉清的容貌,婉月長相不差,頗有幾分小家碧玉的美,看起來秀美動人,擱在小村落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姑娘。
    可拿到婉清跟前,就不夠看了。
    即便心裏不喜歡這個大孫女,老太太也不得不承認,這大孫女的長相像足了她娘。那是既明豔嬌媚,又端方大氣,便是縣裏那些富貴人家的太太奶奶,看起來都沒她氣派。
    偏她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身段已經長成了,那腰是腰,胸是胸,屁股是屁股。
    盡管平日裏穿著打扮簡單素淨,但站在那裏,無端的就奪人眼目。
    拿婉月和婉清比,就像是戲文裏唱的,拿螢火與皓月之輝相比一樣,那比的起麽!